木制的轮子在石子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颠簸着,也摇晃着车上之人的思绪。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从青石镇出来,走了小半日,终于在天色将暗未暗之时,看到了杏花村熟悉的轮廓。

陆红妆推着轮椅,脚步也轻快了些。

“总算是到了。”

苏清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这一路颠簸,她后脑勺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两人刚到村口,一个正扛着锄头准备回家的村民,远远地看见了她们。

那村民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扔掉手里的锄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鬼啊!!”

“苏大夫!苏大夫的魂魄回来啦!!!”

这一嗓子,直接把半个村子都给喊炸了。

“啥?苏大夫不是说在外面遇害了吗?”

“真的假的?快去看看!”

一时间,村里各家各户都冲出了人,男女老少,朝着村口蜂拥而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恐和好奇。

苏清寒的脸,黑了。

她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什么鬼?

她就出了趟门,怎么全村都开始传她死了?还魂都回来了?

她猛地扭过头,用一种能杀人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身后的陆红妆。

陆红妆被她看得浑身一僵,心虚地移开视线。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说的。”

苏清寒:“……”

不是你说的,难道是我自己托梦告诉他们的吗!

两人被一群战战兢兢的村民围在中间,推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挤了进来,他看着完好无损除了脸色难看点的苏清寒,又惊又喜。

“苏大夫!你…你没死啊!”

“我看着像死了吗?”苏清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村民们这才确定眼前的是个大活人,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爆发出巨大的喜悦。

“太好了!苏大夫没死!”

“我就说苏大夫福大命大!”

在一片嘈杂的问候声中,苏清寒黑着脸,让陆红妆推着自己回家。

只是,越靠近自己的小院,她心里的不祥预感就越发浓烈。

等到了院门口,她彻底傻眼了。

院墙上,门楣上,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纸幡,在晚风中飘飘荡荡,凄凉无比。

院子中央,更是摆上了一个简陋的香案。

香案上,没有牌位。

取而代之的,是她被陆红妆带走,不知道那个天杀的给自己偷了,在树林里的那辆——木轮包着铁皮的四轮车。

几个村妇正跪在四轮车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哭天抢地。

“苏大夫啊!您死得好惨啊!”

“您放心去吧,您这宝贝座驾,我们给您供起来了,保证天天上香!”

苏清寒的脸,从黑变成了绿,又从绿变成了铁青。

她看着那群对着自己轮椅又哭又拜的村民,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没忍住的偷笑。

苏清寒猛地回头,陆红妆正死死地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憋得脸都红了。

“很好笑?”苏清寒咬牙切齿。

陆红妆拼命摇头,但那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

院子里的村民也终于发现了门口的两人,哭声戛然而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苏清寒有气无力地解释了半天,村民们才明白,这完全是一场乌龙。

原来是前几日,有村民进山打猎,发现了她那辆被遗弃的四轮车,误以为她没了。

他们悲痛万分,便将这辆四轮车当成“遗物”给抬了回来,还自发地为她办起了“后事”。

误会解开,村民们又愧疚又高兴,七手八脚地帮忙把院子里的白幡纸钱都收拾干净,又将那辆铁皮轮椅推到了墙角。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送走了热情的村民,院子里总算恢复了清净。

苏清寒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指挥着陆红妆:“推我到书房。”

陆红妆依言将她推进了书房,看着她指了指桌上的砚台。

“研墨。”

“你要写字?”陆红妆有些不解,“你伤还没好,应该多休息。”

苏清寒斜了她一眼。

“不是说要教你对付鬼祟的法子吗?”

她伸手指了指陆红妆怀里揣着的那本小册子。

“那本《龙虎引导术》,你看得懂?”

陆红妆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她拿出那本册子,翻开,看着上面那些鬼画符一般,却又莫名熟悉的方块字,诚实地摇了摇头。

“看不懂。”

“这上面的文字,乃是上古秘文,寻常人自然看不懂。”苏清寒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说八道,其实是简体。

“我来翻译,你来抄录。”

“以后每日早晚,你便按照抄录的法门修行,能不能入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一听是正事,陆红妆立刻来了精神。

她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挽起袖子,拿起墨锭,开始认真地在砚台里画着圈。

苏清寒看着她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心里暗笑。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翻译”大业。

“气沉丹田,神游太虚……”

“引天地之气,归于己身,化为涓流,洗涤经脉……”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红妆的反应。

这些都是她根据自己前世的修行经验,简化再简化,编出来的一套最基础的吐纳法门,专门用来给凡人感应天地灵气的。

在原来的世界,资质最差的人,练个十年八年,也能勉强感受到一丝气感。

陆红妆的武道修为已至凝罡境,气血充盈,根基扎实,想来应该会快一些。

或许…三五年?

陆红妆抄录得极为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她用的,是这个世界通行的篆文,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很快,一张宣纸便被写满了。

天色已深,月上中天。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苏清寒打了个哈欠,“你找个清净地方,自己照着上面的法子试试吧。”

陆红妆郑重地将那张写满了“秘法”的纸收好,点了点头,走到院子中央,盘膝坐下,很快便进入了入定状态。

苏清寒看着她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摇了摇头,自己推着轮椅,咕噜咕噜地进了后院。

后院,是她的菜园和厨房。

为了方便自己,无论是菜畦的高度,还是灶台的尺寸,都是她精心设计,最适合坐在轮椅上操作的高度。

她熟练地摘了几颗新鲜的青菜,又从水缸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生火,烧水,刮鳞,去脏。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很快,饭菜的香气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苏清寒刚用木质的锅铲将最后一盘菜盛好,准备端上桌。

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盘子和锅铲。

“我来吧。”

是陆红妆。

她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打坐,正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

苏清寒也没跟她客气,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将饭菜一一端到院中的石桌上。

“感觉怎么样?”苏清寒随口问道。

陆红妆盛了两碗米饭,将其中一碗放到苏清寒面前,自己才坐下。

她拿起筷子,想了想,才开口。

“能感觉到。”

她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地之间,有一种很微弱的气流,按照你说的法子,可以将它们吸纳入体内。”

苏清寒夹菜的动作一顿。

能感觉到?

这才多久?一个时辰都不到吧?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变态。”

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格外清晰。

陆红妆夹菜的手停在半空,她抬起头,看向苏清寒,脸上带着几分困惑。

“变态?”

“咳,没什么。”苏清寒连忙扒了口饭掩饰过去,“我是说你天赋异禀,是个修炼奇才。”

陆红妆没再追问这个,她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法门…很奇妙。”

“它吸纳的‘气’,和我们武者修炼的气血之力完全不同,更加精纯,也更加…飘渺。”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苏清寒。

“但是我感觉,这套法门,好像并不完整。”

“就像是走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路,但路的尽头,却是一片迷雾,看不到方向。”

“这本来就是给,新人找气感的谁知道你是变态。”苏清寒没好气的说道。


(陆红妆 人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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