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
简直就是个修炼界的变态。
想当年,她为了感应到那缕微弱的灵气,在师父的蒲团边上坐了整整三个月,屁股都快磨平了,自己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可陆红妆呢?
一个时辰都不到!
这找谁说理去?
“新人找气感?”陆红妆咀嚼着这几个字,显然没明白其中深意。
苏清寒懒得跟她解释,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含糊不清地应付着:“吃你的饭吧,哪那么多问题。”
一顿晚饭,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中吃完了。
陆红妆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清洗。
苏清寒则是自己推着轮椅,回了东边的厢房,也就是她自己的主卧。
她得给陆红妆安排个住处。
西边的厢房是客房,虽然简陋,但被褥都是干净的。
“喂,今晚你睡西边那间。”苏清寒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知道了。”厨房里传来陆红妆闷闷的回应,伴随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苏清寒推着轮椅进了自己的房间,打量着这熟悉的陈设,心里一阵轻松。
还是自己的狗窝舒服。
她刚准备挪到床上去,陆红妆就擦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个…”陆红妆站在门口,有些欲言又止,“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用那些符箓?”
她显然对那些能够定住鬼祟的符纸,充满了向往。
苏清寒眼珠一转,一个坏主意冒了出来。
她控制着轮椅,滑到床边,然后双手撑着床沿,一个用力,便稳稳地坐在了床边。
这个动作,她练了很久,现在已经相当熟练。
“急什么。”苏清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陆红妆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苏清寒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这是之前画的不是很好的半成品符箓。
她将符纸递到陆红妆面前。
“你不是能感觉到‘气’吗?”
“现在,你试着把那些‘气’,从你的丹田里引出来,顺着手臂的经脉,流进这张符里。”
苏清寒的语气,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陆红妆将信将疑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张薄薄的黄符。
她闭上眼,按照苏清寒的指点,尝试着引导体内那股刚刚才感知到的,微弱又飘渺的气流。
那股气,很微弱,像一缕蛛丝,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当它顺着手臂,最终汇入指尖,接触到那张黄符的瞬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陆红妆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符纸仿佛活了过来,用朱砂勾勒的那些繁复纹路,竟然微微亮起了一层淡薄的红光!
虽然一闪即逝,但她确实看见了!
“亮了!亮了!”
陆红妆惊喜地睁开眼,激动地看向苏清寒,“然后呢?然后呢?是不是这样就能用了?”
苏清寒看着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然后?
然后就是……
她伸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将那张刚刚被注入了“气感”的符纸,拍在了陆红妆的脑门上。
嘴里轻喝一声。
“静!”
陆红妆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
她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动弹不得。
只有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还能表达着她此刻的震惊和愤怒。
“你…又来!”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苏清寒看着她的窘态,心情大好,拍了拍手,准备从床上撑起来,回自己的轮椅上,然后去隔壁睡。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侧传来。
陆红妆那原本被定住的双手,竟然猛地一伸,一把薅住了苏清寒的衣领,硬生生将她也拽倒在了床上!
苏清寒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扑进了陆红妆的怀里。
一股带着皂角和淡淡汗味的温热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你……”
苏清寒刚想发作,却发现陆红妆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
均匀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
困意,如同潮水般,席卷了陆红妆。
她似乎只是凭着最后的本能,抓住了身边这个“罪魁祸首”,然后便抵挡不住那股强烈的睡意,陷入了沉睡。
更要命的是,她还调整了一下姿势。
把怀里的苏清寒,当成了一个人形抱枕,双臂环住,双腿也夹了上来。
苏清寒:“……”
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陆红妆的怀里,脸颊紧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口,动弹不得。
温香软玉在怀。
可苏清寒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这是在干嘛?
她想挣扎,却发现陆红妆抱得死紧,那力气,根本不像一个睡着的人。
对了,符箓!
苏清寒心中一动,手指艰难地掐了一个法诀。
“解!”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脑门上的那张符纸,毫无反应。
苏清寒这才想起来,这张符,是被陆红妆自己的“气”激活的!
她不是施术者,竟然解不开!
这叫什么?
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清寒想伸手把那张符给扯下来,可她的双手也被抱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来。
夜,静悄悄的。
苏清寒保持着这个屈辱的姿势,在黑暗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次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了房间。
贴在陆红妆额头上的那张符纸,灵气耗尽,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点飞灰。
陆红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她感觉自己睡得格外香甜,就是胸口有点闷,好像压了什么东西。
她迷迷糊糊地低下头。
然后,就看见了一颗小脑袋,正趴在自己的胸口。
那人像一只树袋熊,手脚并用地挂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
空气,凝固了。
“啊——!”
一声惊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陆红妆猛地将身上的人推了下去,自己则手忙脚乱地抓过被子,捂住胸口。
砰!
苏清寒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嗷!”
她痛呼一声,揉着屁股,一脸懵逼地看着床上的人。
“咋的了咋的了?发生什么事了?地震了?”
陆红妆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她指着地上的苏清寒,声音都在发颤。
“登徒子!”
苏清寒一听这话,火气也上来了。
好家伙,又喵的是恶人先告状!
她刚想开口反驳,却看见陆红妆的眼眶,迅速地红了。
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要掉不掉的样子,写满了委屈和后怕。
“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用那个术法控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发抖。
“我害怕……”
“我怕我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
“我怕像在青石镇那样,我如果醒来晚了,你和柳师姐,还有镇上的所有人…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清寒所有的火气。
苏清寒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所有的反驳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被摔了一个屁股蹲,疼得龇牙咧嘴,结果到头来,还得低头认错。
“好了好了……”苏清寒从地上爬起来,坐回轮椅上,语气软了下来,“我错了~~别难过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用这法子对付你了。”
听到她的保证,陆红妆的眼泪才终于收了回去,但依旧红着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她。
一场清晨的闹剧,总算收场。
两人收拾好各自的情绪,开始整理行囊。
苏清寒的家当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瓶瓶罐罐的药材。
最占地方的,是她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大木箱。
陆红妆帮她把箱子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巴掌大小,用木头和铜丝扎成的飞鸟。
有用竹片和牛筋做成的,可以折叠的奇特爪钩。
还有一些缠着丝线的小木人,造型古怪的金属零件。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陆红妆像一个好奇宝宝,拿起一个木鸟,翻来覆去地看,完全想不通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法器。”苏清寒言简意赅。
“法器?就这些……木头疙瘩?”陆红妆一脸的不信。
苏清寒懒得跟她解释,指挥着她把这些宝贝疙瘩,全都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大包裹里。
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刚推开院门,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村长。
村长拄着拐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手里都提着东西,有鸡蛋,有自家做的腊肉。
“苏大夫,你们这是…要走?”村长看着两人背上的行囊,脸上写满了不舍。
苏清寒点了点头。
“嗯,准备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村长闻言,叹了口气,随即又释然地笑了笑。
“也好,年轻人,是该多出去走走看看。”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透着长者的慈爱和关怀。
“累了,就回杏花村。”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