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砖石棱角划破了她的手掌，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只是疯了一样，用手刨开那些沉重的瓦砾。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把她挖出来。
那个女人……
那个总是一副病恹恹，需要自己背着才能赶路的女人。
那个用几张符纸，就解决了她们除祟司都束手无策的鬼祟的女人。
她就埋在这下面？
一块巨大的断梁被她掀开，露出了下面的一幕。
没有血肉模糊。
在一个由几块石板恰好支撑起的小小空间里，那个白色的身影安静地躺着。
她躺在那里，衣衫有些凌乱，脸上沾着灰尘，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红妆的动作，停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珍宝，将苏清寒从那片狭小的空间里抱了出来。
怀里的人很轻，瘦弱的很。
那股熟悉的，清冷的药草香，混杂着尘土的气息，钻入鼻腔。
陆红妆再也忍不住，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为什么？
心口堵得要死，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是因为她那些能对付鬼祟的绝学还没学到手？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看到那道白色身影被轰飞的瞬间，她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咳…空气…”
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给点…喘不过气了…”
陆红妆猛地一僵。
她触电般松开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苏清寒正虚弱地睁着眼，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被勒得难受的表情。
“你…”陆红妆的嘴唇颤抖着，“你没死？”
喜悦，如同山洪海啸，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苏清寒费力地翻了个白眼，声音有气无力。
“你才死了呢。”
“道爷我…福大命大，好着呢。”
下一秒，她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
这一次，力道轻了很多，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
“为什么！”
陆红妆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后怕和愤怒。
“为什么要把我弄晕”
“为什么一个人跑来面对这么危险的东西！”
“要不是我醒了，你和柳师姐，还有这个镇上所有的人，就全都……”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苏清寒靠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对方身体的颤抖，心里叹了口气。
她能怎么说？
说自己灵力耗尽，连带着定身符也失效了？
说自己其实也差点玩脱了？
那也太没面子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那个怪物有两个阶段，一开始就让你来，恐怕第二阶段还没打出来，我们这边就都被打废了。”
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浑身的力气都在被抽走。
这一晚上，又是斗法又是逃命，精神和身体都绷到了极限。
“好啦好啦…明天再说…”
“我真的好困啊，一晚上了，我是一刻都还没睡…”
不远处，柳如烟指挥着几个还能动弹的除祟司成员，开始救治伤员，收拾残局。
两个除祟司的女除妖师上前，准备从陆红妆手里接过苏清寒。
“我们来吧，陆师姐。”
“我来就好。”
陆红妆冷冷地拒绝，横了她们一眼，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苏清寒拦腰抱起。
公主抱。
她迈开脚步，朝着临时搭建的伤员营地走去。
刚刚走了两步。
苏清寒才闭上眼，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就感觉身体猛地一沉，天旋地转。
“我靠！”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看见陆红妆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带着脱力的苍白，直直地朝着自己倒了下来。
砰！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
次日。
苏清寒悠悠转醒。
头好疼。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摸到了一圈厚厚的纱布。
昨天晚上…好像是摔得不轻。
她动了动身体，想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枕着的“枕头”，有些奇怪。
软软的，弹弹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白色亵衣包裹的，起伏的风景。
她整个人，正以一种小鸟依人的姿态，趴在陆红妆的身上。
而陆红妆，也正好感受到了胸口的动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三秒。
“啊——！”
陆红妆发出一声惊叫，猛地将苏清寒推下床，自己则手忙脚乱地用被褥捂住胸口，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清寒摔在地上，屁股都快开花了，一肚子的火。
“好啊你！恶人先告状是吧！”
她想撑着腰站起来，发现双腿无力，只能原地坐起来叉腰。
“昨天晚上，是谁‘嘎巴’一下把我摔晕过去的？”
“我看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色，欲行不轨之事，故意摔晕我！”
陆红妆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我没有！我那是…我那是脱力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
柳如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愣了一下。
“醒了？”
她把药碗放在桌上，神色有些疲惫。
“昨天晚上伤员太多，床铺不够用了。我看你们俩关系不错，就让人把你们放一起，将就一下了。”
她的解释，让屋里的气氛更加尴尬。
柳如烟没有在意这些，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阳光明媚，但整个青石镇，却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
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镇子的各个角落传来，汇成一片哀伤的海洋。
“虽然你有符箓贴在门窗上，但终究没能贴满整个镇子。”柳如烟的声音很低沉，“还是有很多人家…家破人亡。”
她沉默了一会，又道：“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们醒了就自便吧。”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清寒。
那眼神，复杂难明。
“你伤好了之后，就自行离开镇子吧。”
“下次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门被关上，留下满屋的寂静。
陆红妆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怎么了？”
她看向苏清寒，满是不解，“明明是你救了整个镇子，是所有人的功臣，她怎么……”
苏清寒心里跟明镜似的。
敌人？
呵。
不就是看到了自己头上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把自己当成狐妖了么。
这事儿，都怪玖离那只不靠谱的小狐狸，非得搞什么华而不实的特效。
现在可好了，功臣变敌人了。
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青石镇，怕是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