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锁重新落上,陆红妆将沉重的牢门推回原位,发出一声闷响。
她背起苏清寒,脚步匆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阴森之地。
妖牢门口,那两名守卫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杵在原地呼呼大睡,口水都快流到了胸口。
“他们俩……就这么放着?”陆红妆有些迟疑。
苏清寒趴在她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啪。”
那贴在两名守卫额头上的黄符,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脱离,化作两道黄光飞回。
苏清寒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夹住,然后不着痕迹地揣回了袖子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看不真切。
几乎就在符纸离体的瞬间,那两名守卫身子一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他们猛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但看到面前的陆红妆和苏清寒,职业本能立刻让他们举起了长刀。
“妖牢重地,闲人免进!”其中一人大喝道。
另一个也跟着嚷嚷:“你们两个,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苏清寒趴在陆红妆背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进就不进呗,嚷嚷什么。”
她拍了拍陆红妆的肩膀。
“走了,别看了,跟傻子似的。”
陆红妆:“……”
她默默地转过身,背着苏清寒快步离开,只留下那两个守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咋了这是?”
“不知道啊…过来消遣咱哥俩了?”
“有病吧…”
两人嘀咕着,挠了挠头,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
夜风清冷,吹散了妖牢里沾染上的腐臭气。
两人刚走到镇上的主街,一道娇小的身影就提着灯笼,跌跌撞撞地从街角跑了过来。
“陆师姐!陆师姐!”
是小青。
她跑到近前,一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快去看看吧,又、又出事了!”
陆红妆的心猛地一沉。
她二话不说,背着苏清寒,跟着小青就朝出事地点跑去。
这次出事的是镇东头的李屠夫家。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的娃啊!我的闺女啊!天杀的妖怪!你还我女儿命来!”
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除祟司的同僚和官兵将一间厢房团团围住。
陆红妆背着苏清寒挤进人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就是李屠夫,正跪在地上,捶着地面嚎啕大哭,几个邻居在一旁不住地安慰。
陆红妆没理会这些,直接背着苏清寒走向那间亮着灯的厢房。
“背我靠近点。”苏清寒的声音很轻。
陆红妆依言,将她背到床边。
床上的女孩和之前的死者一样,脸皮被剥,血肉模糊。
苏清寒伸出手,搭在女孩的手腕上,闭目片刻。
“魂没了。”
她收回手,语气平静。
“身体机能还算稳定,但魂魄被抽走了。”
又是同样的手法。
陆红妆的心越来越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本从妖牢尸体下找到的册子。
现在看来,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了。
“先回客栈。”苏清寒开口。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研究那本册子的好地方。
陆红妆点点头,刚要转身,一个清冷的女声就在门口响起。
“站住。”
两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除祟司劲装,身姿挺拔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面容秀美,但神情冷若冰霜。
正是陆红妆的师姐,柳如烟。
柳如烟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清寒和陆红妆身上。
“从最开始,你们两个就一直嘀嘀咕咕。”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压力。
“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不肯说?”
苏清寒懒洋洋地开口:“大人,说笑了,我们能有什么线索?这不和你们一样,一头雾水嘛。”
柳如烟迈步走进屋子,一步步逼近。
她走到苏清寒面前,几乎脸贴着脸,冰冷的气息喷在苏清寒的脸上。
“从你来到青石镇开始,怪事就接连不断。”
“这些事,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话音落下,屋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没等苏清寒开口,陆红妆猛地向前一步,将苏清寒挡在了自己身后。
“柳师姐,请慎言!”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我们一直在一起!她腿脚不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苏清寒在后面愣了一下。
她看着陆红妆那不算宽厚、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呆瓜……
竟然会护着自己?
不愧是咱看上的道门新徒,虽然还没开始正式练功,但这觉悟,可以。
柳如烟冷冷地看着挡在面前的陆红妆,最终,她收回了那股逼人的气势。
“最好如此。”
她冷哼一声,不再看她们,转身对其他除妖师下令。
“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等天亮了,再仔细勘察蛛丝马迹!”
“是!”
陆红妆不再停留,背着苏清寒,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回去的路上,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拉出两道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周围很安静,只有陆红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你也别介意,”陆红妆闷闷地开口,试图打破沉默,“柳师姐她就那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实不坏的。”
身后,没有回应。
陆红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苏清寒那惯常的、带着嘻嘻哈哈的吐槽。
她有些奇怪地侧了侧头。
身后传来的是一阵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声。
这人…睡着了?
陆红妆停下脚步,偏过头,借着月光,果然看到苏清寒的脑袋歪在自己的肩膀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
她竟然就这么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喂!”
陆红妆又气又好笑。
“你倒好,心真大!有我这个免费的马夫吭哧吭哧背着你到处跑,你倒睡得香!”
她小声地抱怨着,可背上的人毫无反应。
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具身体的温度,柔软的触感,甚至能听到那平稳的心跳声。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药香还是体香的味道。
这个咋咋呼呼、嘴巴毒得要死的人,忽然这么安静地趴在自己背上,陆红妆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脸颊,有点烫。
就在这时,她感觉腰间一痒。
一只手,正不老实地在她腰侧的软肉上,轻轻地、无意识地揉捏着。
一下,又一下。
陆红妆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这家伙!
睡着了手还不老实!
那只手还在继续作乱,从腰侧慢慢往上,似乎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你!”
陆红妆羞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
“你再这样我给你丢下去了!”
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回应,呼吸声平稳如初,那只手也只是换了个地方搭着,不再乱动。
陆红妆气鼓鼓地回头,想把这个睡不安分的家伙摇醒。
可当她看清苏清寒的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月光下,苏清寒的脸庞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眉头微蹙着,即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
陆红妆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她想起了在妖牢里,苏清寒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句“吾法令出,尔忆当失”时,那股空灵而威严的气势。
想来,使用那种匪夷所思的秘术,对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是极大的透支吧。
陆红妆默默地转回头,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让她能趴得更舒服一些。
夜风吹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看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路,脚步放得更轻、更稳了。
“说好了…仅此一次。”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下次再这样动手动脚,我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