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少女。
她的身体被清洗得很干净,但那张脸…或者说,原本应该是脸的地方,已经不见了。
整张面皮,被人活生生剥去,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轮廓。
那血肉已经开始发黑,隐隐有腐烂的迹象,可怖至极。
更诡异的是,女孩明明还有呼吸,胸口也在微弱地起伏,但她身上那股属于活人的“生气”,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散。
她就像一盏油灯,生命之火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抽走。
陆红妆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牙关紧咬。
好残忍的手段!
这绝不是凡人所为,定是妖邪作祟!
“怎么样?”她扶着苏清寒,声音压得很低,“还有办法救吗?”
苏清寒的表情却异常平静,她只是打量着床上的少女,片刻后,摇了摇头。
陆红妆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连她都没办法吗?
“能救。”
苏清寒的下一句话,又让陆红妆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苏清寒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命能保住,脸却回不来了。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这样活着,或许比死更残忍。”
“先保住命再说!”陆红妆斩钉截铁。
她见过了太多死亡,深知活着的可贵。
一旁,那满身木屑的老木匠听到这话,浑浊的双眼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他“扑通”一声,就要对着苏清寒跪下。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救小女一命!”
苏清寒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使不得,使不得!”
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腿脚不便,全靠陆红妆在身后撑着。而陆红妆的注意力,还有一部分在床上少女的惨状上,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就松了。
“啪叽——”
苏清寒整个人向前一倾,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正好和那正要下跪的老木匠,来了个面对面。
空气,瞬间凝固。
老木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
“恩公!这可使不得!小老儿受不起您这般大礼啊!”
陆红妆也愣住了,她看看跪在地上的苏清寒,又看看手足无措的老木匠,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也是…救人的仪式吗?”
苏清寒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个白痴,扶我起来!”
陆红妆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没扶稳,闹了个大乌龙。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将苏清寒从地上搀扶起来,让她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入手那纤细的腰肢和轻飘飘的重量,让陆红妆心里没来由地一揪。
“以后还是吃好点吧,这么瘦,我扶着都心疼。”
“别了,”苏清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再重点,你更扶不住了。”
陆红妆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苏清寒也懒得跟她计较,对着老木匠伸出手。
“取纸笔来。”
很快,老木匠便将纸笔墨捧了过来。苏清寒也不客气,拿起毛笔,饱蘸浓墨,手腕一动,便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写完,她将药方递了过去。
陆红妆和老木匠一同凑上前。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纸上的字,方方正正,笔画简洁,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姑娘…”老木匠一脸茫然,小心翼翼地问,“您这字…是哪国的呀?”
陆红妆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猛地想起苏清寒给她的那本《龙虎引导术》,那上面的字难道和这个一样,那自己如何看得懂啊!
她一把拉过苏清寒,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震惊和怀疑。
“你给我的那本秘籍,不会写的也全是这个字吧?”
“咱们语言相通,可这字…怎么完全不同?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妖怪变的吧?”
苏清寒:“……”
她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从村里出来,那些村民大字不识一个,她闲暇时教他们认字,教的都是自己熟悉的简体字,他们也学得不亦乐乎。
敢情自己这是跨世界当文盲扫盲老师,结果还教错了,竟教出一村文盲!
她扶着额头,感觉一阵头疼。
看着陆红妆那副警惕的模样,她没好气地将纸笔丢给她。
“我说,你写!”
陆红妆接过纸墨,在随手纸上写下药方二字。
苏清寒看着这个世界的文字,比自己前世的繁体字还要繁琐复杂,更偏向于秦朝的小篆,笔画盘曲,结构古奥。
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七叶一枝花三钱,龙葵五钱,半边莲一两……”
苏清寒口中飞快地报出一连串药名,陆红妆则手腕悬空,笔尖在纸上迅速游走,将一个个繁复的字迹落在纸上。
写好药方,老木匠一把抓过,千恩万谢地就往外跑。
刚准备出门,便被门口的柳如烟拦住。
“官爷,怎么了,小女她…她拖不得了,还望行个方便!”
柳如烟抱着刀,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她从老木匠手里拿过药方,扫了一眼。
“啧。”
她发出一声轻嗤。
“不就是些清热解毒的普通草药吗?神神秘秘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药方递了回去,侧身让开了路。
“去吧。”
老木匠不敢耽搁,抓着药方就冲向了镇上的药铺。
不一会儿,他便提着一大包药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屋里,苏清寒已经指挥着陆红妆将一口大铁锅架在了院子里的临时土灶上。
“有丹炉吗?”苏清寒问。
老木匠连连摇头:“恩公,咱们这穷苦人家,哪有那种金贵玩意儿啊。”
“你那小院里有吗?我现在就给你抱过来!”陆红妆急了。
苏清寒摇了摇头:“不用,太远了,来不及。大锅也行,炼丹炼药,本就不拘于外物,铁锅也能炼出丹药。”
陆红妆将她扶到厨房的灶台边。
苏清寒看着升腾的火焰,表情忽然变得无比认真和严肃。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步骤。”
陆红妆神情一凛,立刻紧张起来。
“你说!”
苏清寒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我腿脚不便,站着施不上劲。待会儿炼药需要引动地火,你得趴在地上,我坐你身上,才能借力施法,将药力催发到极致。”
陆红妆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血色“轰”的一下,从脸颊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非…非得如此吗?”
苏清寒凝重地点了点头,表情不容置疑。
陆红妆咬着牙,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天人交战。
救人要紧…可是…这也太…
一旁的老木匠见状,急得满头大汗,他看着苏清寒,又看看自家女儿的房间,一咬牙,挺身而出。
“姑娘!要不…要不老夫来吧!老夫一把年纪了,不在乎这些!老夫身子骨还行,让老夫趴着!”
苏清寒对着一脸决绝的老木匠,摆了摆手。
然后,她转头看向已经宕机的陆红妆,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不用了。”
“我说着玩的。”
陆红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响彻了整个木匠铺。
“苏清寒!我宰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