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巡逻的火把光点,在漫天风雪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能见度低到了极点。
地窖的入口处,传来铁靴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的声音。
“他妈的,终于来了,冻死老子了。”
“快走快走,去喝口热酒。”
两个看守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跺了跺冻僵的脚。其中一人临走前,还不解气地走到铁笼边,狠狠一脚踹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老实点,小杂种。等陛下到了,有你好受的!”
笼子里蜷缩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早已被冻僵,失去了所有知觉。
然而,在无人看见的阴影深处,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绝望,只有一片死寂的,正在熊熊燃烧的雪原。
计划,开始了。
当那两个看守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入口,沉重的石门被关上的瞬间,末音动了。
她那双被冻得青紫的小手,稳稳地抵在了黄铜符文锁的锁孔上。
在她血脉深处蛰伏了五天五夜,被极致的寒冷与暴虐的龙焰反复淬炼的那枚银色火种,被瞬间催动。
没有预想中炽热的火焰,也没有任何光芒。
只有一股凝练到了极点的能量,顺着她的指尖刺入锁芯内部。
“咔嚓。”
一声比雪花落在地上还要轻微的脆响,在呼啸的风声中一闪而过。
那把号称坚不可摧的符文锁,从最坚固的核心处,应声断裂。
末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从囚笼的缝隙中滑了出来,落地时甚至没有带起半点声响。
不远处,两个新换防的看守正背对着她,围着那个唯一的炼金火炉搓着手,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对身后降临的死亡毫无察知。
末音的脑海中,冰冷地闪过师父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教导。
“对付重甲单位,蛮力是最愚蠢的选择。颈部动脉、腋下、后腰关节的缝隙,都是一击毙命的弱点。”
她没有动用任何龙焰。
那会产生能量波动,惊动营地里的警报。
她只是弯下腰,捡起一块被冻得如同钢铁般坚硬的碎冰。
身影一闪。
那两个骑士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两名骑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喉咙便被精准地割开。
温热的血溅在雪地上,冒出一丝微弱的白烟,随即被严寒冻结。
两人软软地滑倒在地,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眼睛里都还倒映着火炉里跳动的暖光。
末音看着指腹沾着的血。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杀人。
没有丝毫的颤抖,也没有任何不适。
只有复仇的快意,和一丝利用了“师父”的教导而产生的、尖锐到让她心脏发紧的刺痛。
师父……我正在变成你希望的样子吗?还是正在变成你最厌恶的怪物?
她甩开这份软弱,借着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营地中央潜行。
风向,积雪的形态,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
沈洛临教过的一切,此刻都成了她复仇的利刃。
她一次又一次地与巡逻的骑士小队擦肩而过,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没有发现,一个致命的幽灵已经穿过了他们的防线。
她的目标无比明确——营地最中央,那顶最为华丽、周围插满了皇家旗帜的营帐。
皇帝的营帐。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内圈防御的时候,一股极其隐晦的魔力波动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整个人死死贴在一座堆满物资的雪堆后。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能感觉到,一道道由霜冻符文构成的无形之网,在前方交织着,封锁了所有前进的路线。
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比地窖里那些符文要高阶无数倍的警戒结界!
去路被彻底堵死了!
绝境之下,末音反而冷静到了极点。
她没有选择后退,更没有想过要强行冲击。
她蹲下身,将一根手指轻轻按在积雪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龙焰能量从指尖渗出,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聆听”。
她感受着结界能量在地脉中的流向。
她发现,这个结界虽然强大到令人窒息,但为了维持这种程度的隐蔽性,它的能量流动并非持续不断,而是存在着一个极其短暂的脉冲间歇。
那个空隙,可能只有千分之一秒。
就是现在!
在结界能量流转晦暗下去的瞬间,末音捕捉到了那个稍纵即逝的空隙!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一种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
她成功了。
但她不知道,这个结界,从一开始就是艾拉布下的陷阱。
它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阻拦。
而是“标记”。
在末音穿过结界的那一瞬间,一缕精神印记,已经无声无息地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
营地最高处的指挥部帐篷内,艾拉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代表营地布局的微缩模型里,一个刺目的红色光点,骤然在皇帝营帐的外围亮起!
“看来还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艾拉人畜无害般地取下单片眼镜默默擦拭。
下一秒,凄厉到能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风雪交加的营地!
“呜——!呜——!”
数十盏巨大的炼金探照灯从营地四面八方猛然亮起,雪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黑暗与风雪,如同神明投下的审判之矛,将那道刚刚穿过结界、还没来得及再次隐蔽的娇小身影,牢牢地锁定在了雪地中央!
末音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暴露了!
从帐篷的阴影后,从高耸的雪堆里,从伪装的物资箱中……无数手持霜冻长戟和龙息弩的精英骑士蜂拥而出,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将她包围得水泄不通!
包围圈外,骑士团队长看着被围在中央的末音,高声怒吼:“抓住她!别伤了性命!陛下要用她来祭旗!”
祭旗?
看着那一张张在探照灯下显得狰狞而贪婪的脸,末音反而笑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直起了身。
凌乱的银色长发在狂风中肆意舞动,那双银色的眸子里,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恐惧,尽数褪去。
只剩下,足以焚尽整个世界的决绝与杀意。
祭品?
不。
我是来收割的。
面对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骑士,末音没有后退半步。
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朵小小的,却凝实到宛如银色钻石般的火焰,在她白皙的掌心悄然绽放。那极致的光芒,将她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降世的神祇,圣洁而又致命。
她轻声低语,那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雪吹散,却又清晰地响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像是对那些冲杀而来的敌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师父,你看好了……”
“这就是,你教给我的东西。”
下一刻,火焰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