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陈生的耳朵里便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不错但，哎……」

刘伯看了陈生一眼，先叹了口气，语气却并不严肃，反倒带着点长辈特有的调侃，

「这么年轻，就能被艺术之神看上，我不知道该是羡慕你，还是该同情你。」

陈生脚步微微一顿。

同情？被艺术之神太早看上不是什么好事么？

不过这个思维出现了一瞬间，就被陈生抛之脑后。

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没有艺术之神，她早死了。

被那个中汉大学一楼的组合石像给杀死。

随即他的思绪停留在另外一个词上。

年轻？开什么玩笑，她穿越前有46岁——风华正茂的艺术家年龄。

要不是天然气爆炸，她根本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而是在全球进行她的画展巡讲。

「……您看错了。」这是陈生的坚持，「我不年轻。」

刘伯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深：

「心不年轻倒是真的。」

他摆了摆手。

「行了，走吧。戏看完了，该进里头了。」

鹏程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怎么感觉你们这个组织，入职之前都要先被长辈精神打击一次。」

刘伯没回头，只是放声大笑了两下。

「你这小友，也属实有趣。」

老街往里走，越走越窄。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中药铺前。

门面很旧，木牌子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只写着两个字——济生。药香混着潮湿的霉味，从半掩的门缝里溢出来。

铺子里陈列着一排排药柜，抽屉上贴着手写的标签：黄芪、当归、川芎、朱砂……每一样都安安静静地躺着，看不出半点异常。

刘伯走到柜台后，像是随手整理药秤，指尖在药秤下方的木板上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轻的机括响起。

下一刻，正对着他们的整排药柜，竟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幽深的通道。冷风从里面涌出，带着土石与香灰混杂的气味。

鹏程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又立刻压低声音。

「……原来密道真的不是电视剧专利。」

刘伯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常。

「当铺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没有，早被‘它’修正干净了。」

密道一路向下。

台阶很缓，墙壁却不是砖石，而像是被打磨过的岩层，上面刻着零碎的符纹与旧字，风化得厉害，却仍残留着某种被反复使用过的痕迹。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空间骤然开阔。

那是一处类似地下道观的所在。

香案、木梁、灰白色的石地，四周立着几盏常明灯，光线柔和却不昏暗。正中央的匾额上，没有神名，只刻着两个字——当铺。

刘伯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里，就是31号当铺。」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介绍一间普通的工作场所。

「准确来说，是第31号。」

「现在还在运转的，一共有三十二个，分布在国内各地。最强的那一家，在上京市，编号1。」

鹏程忍不住问。

「难道是，编号越靠前的越厉害？」

「差不多。」刘伯点头，「编号靠前，说明成立得早、处理过的事件多，也说明——活着的信徒也多。」

这句话落下，空气安静了一瞬，陈生想到了那个为了学生牺牲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肉球的负责人。

陈生很敬重他，于是便开口说道。

「我知道这里，是因为于淼。他……」

刘伯抬了抬手，打断了陈生的声音，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知道——他在我手里的那条线断的时候，我这边就有反应了。

陈伯的声音很冷，像是在当铺里，死亡只是某种已经被频繁记录过的状态。

线？

陈生注意到这个字。这或许是当铺与执行者之间作为通讯的渠道。

不，甚至只有31号当铺才会有。

而这是陈伯的能力之一。

「现在当铺缺人。」

刘伯继续说，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楚。

「全国各地都缺。上面的神不老实，邪物入侵现实频发，但信徒，看着多，其实留不住。」

「对于信徒来说，信仰是根本，神恩是能力，而很多信徒……」

陈伯说完语气一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随后继续说道。

「要么信仰不够坚定，神恩一退，就变回了普通人，然后被“它”给修正；要么神恩太偏门，根本不适合出现场，只能留在这里做文员、做情报。」

鹏程听得头皮一紧。

「……听起来不像什么铁饭碗。」

「当然不是。」

刘伯笑了笑。

「但却是活命的饭碗，你想想，正常人在邪物的诅咒下能够坚持多久？」

此话一出，陈生二人瞬间沉默下来。

是啊，普通人在邪物面前，根本不叫人。

而是被随意拿捏的死物。

陈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问题。

「艺术之神的负面影响，我该怎么处理？」

刘伯看着她，目光不躲不闪。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

「每一个信徒，走的路都不一样。哪怕信的是同一位神，代价、失控的方式、最终的结局，都不一样。」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做法，当做参考。」

「但即便是这些——也得当你加入当铺之后，才有资格知晓，这是当铺内工作的福利。」

陈伯沉吟了一会，又接着说道。

「当铺的福利可不止这些，除了各地发生的诡异事件的信息以外，你还能获得最为自由的金钱支配权。」

「金钱支配权？」

陈生皱着眉头询问道。

「是的，我们当铺内的工作人员现在是国内的命脉。没有我们，这片土地迟早要被那些邪物给破坏的生灵涂炭。因此，我们享有最高的工资待遇，以及最高级别的社会福利待遇。」

「一个月多少？」

听到这个，鹏程搓了搓手。

「100万，任务中如果死亡，还有抚恤金。」

陈伯笑了笑之后说道。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表现良好，还有机会在当铺买卖东西。」

「买卖东西？」

陈生想起了于淼手里那个能够划开裂缝的石头。

「嗯，毕竟是当铺嘛，不能典当东西可说不过去。」

陈生点了点头，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她有预感，这些东西可不简单。

「怎么样？你们加入么？」

「嗯！」

陈生回答的很干脆。

她不光是眼馋那些东西，在这个邪乱的世界生存，当铺的信息太重要了。

至于一个月100万？

开玩笑，她陈大画家一张画都是按千万算的。

鹏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刘伯，叹了口气。

「我大概是被绑上车了，对吧。」

刘伯笑着应了一声。

「算你自愿。」

「接下来，你们需要做一个测试，算是入行测试了。」

「哈？之前那皮影戏不算？」

鹏程尖细的质问声快要把道馆的樑给掀了。

刘伯说笑着回应道。

「小友别慌！只是测试你们的信仰罢了。」

随机，他又转过头看向陈生。

「这个女娃娃，只是走个过场。」

陈生身上的艺术气息，他太熟了，熟到闭着眼都能闻出来。

真正需要测的，是鹏程。

在一个女道童把鹏程带下去之后，刘伯把陈生带到了档案室。

这个放着一台与四周古朴气息完全不交融的高级电脑。

而且这个电脑的科技，先进到陈生误以为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随后，陈伯调出了陈生的档案。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刘伯的眉毛明显挑了一下。

「怪哉，怪哉！居然是个男生？」

陈生：“……”

刘伯盯着档案看了两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抬头看了看陈生，忽然笑了。

「行吧。」

「测试你就免了，我给你找个前辈。」

他一边说，一边在系统里敲了几下。

「当铺的规矩，新人接下来经历的两次案件，必须有老手带着一起完成，算作是入职培训。」

「如果你不是女娃娃，那么正好，有个人非常合适。」

随后，刘伯领着陈生到了道观的一个房间里。

这里是住宿的地方。

而恰巧，这时候，门打开了。

人未见，气场先到。

高大的身影从侧门走进来，肩背宽阔，身形结实得近乎夸张，像是把过量的力量硬塞进了一具人类的躯体里。步伐随意，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稳定。

他的五官轮廓很深，眉骨高，鼻梁笔直，亚洲人的脸，却有着近乎侵略性欧洲人的立体感。短发贴着头皮，眼神锐利而懒散，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能撕碎。

他穿着一个黑色的连帽衫，连帽衫内的阴影与他身上的肌肉连接在一起。仿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扫了陈生一眼，然后咧嘴笑了。

「新人？不会是什么小菜鸡儿吧？」

刘伯笑了笑。

「带带。」

那人目光在陈生身上多停了一瞬，随后移开。

「这家伙居然是男的，细皮嫩肉的，能处理好事件吗？」

他语气轻浮，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有趣的玩具。

「他这么肯定我是男的？」

陈生皱了皱眉，她现在的性别，就差摸一摸去肯定了。

下体空空的，以后都不能站着撒尿了。

「别小看他，他是我们31号当铺最强的人，是繁育之神的神选者。」

刘伯笑着说道。

神选者。

这是陈生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汇了，而第一次则是从赋予她艺术之神恩赐的陈怡的嘴里说出。

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强的可怕。

「是啊，繁育之神那个贱女人给我种下了一个诅咒，只要有女性接触我，就会不由得受到吸引，从而想要与我进行繁育行为，但你……并没有。」

那个男人无奈的摊了摊手，似乎在说一个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你……女朋友应该很多吧。」

陈生无奈的抽了抽嘴。

「不，0个。」

陈伯笑着帮那个男人抢答道。

「他还有第二个信仰，苦行。他以前是个苦行僧，和女性繁殖，属于破了他的戒。他是罕见的双信仰者。」

在刘伯说完后，陈生能够明显看到那人的满脸黑线。

「刘伯，我还要脸！」

随机，那个男人突然话锋一转，他盯着陈生道。

「喂，小白脸！你叫什么名字。」

「陈生」

陈生回答的很冷静，没有因为对方的称呼而生气。

随即那人收回视线，语气随意，却带着点兴味，他的目光转向了陈伯。

「我带，先说好，三倍报酬，加一个神秘物！」

「行，行！你就会敲当铺竹杠。」

但刘伯并没有拒绝。

随后，男人又看向陈生。

「认识一下，我叫陆闲。信仰——苦行。」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了一句。

「繁育对我来说，只是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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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闲大致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