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罗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穿梭,薇薇安龇牙咧嘴地跟在他后面。
“能不能换你揣着?”
“作为一名绅士,我拒绝携带这种不洁之物。”
“作为一名老板,你应该身先士卒!”
“作为一名员工,这是你的绩效考核。”
镜厅的尽头,数百根蜡烛在水晶吊灯上燃烧,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在那片光辉的中心,站着一个人。
深紫色的丝绒外套,头发是完美的银白色,梳得一丝不苟。
“这人谁啊?”薇薇安躲在一根大理石柱后面,小声吐槽。
“穿得像个紫茄子。”
“你见过的,圣日耳曼伯爵。”
“据说他从路易十五时期就长这样,永远四十五岁,永远富有,永远在各个宫廷里混吃混喝。”
“四十五岁的老赖?”薇薇安精准总结。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个紫茄子……哦不,伯爵,转过身来。
“啊……多么令人怀念的奔跑声。”他微微一笑。
“让我想起了1758年的下午。当时我在凡尔赛的花园里,也是这样看着蓬帕杜夫人追逐她的宠物狗。那充满活力的喘息声……真是如出一辙。”
薇薇安:“……”
西塞罗:“……”
“他骂我。”薇薇安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我要把平底锅扔过去。”
“别动。”西塞罗按住她的肩膀。
“他在通过‘回忆’来强化这里的‘历史厚度’。如果你接了他的话,就会被拉进他的节奏里。”
伯爵显然没打算停下来。
他优雅地举起手中的金属片,对着烛光欣赏。
“这块核心……让我想起了我在威尼斯和卡萨诺瓦喝酒的日子。他对我说,‘伯爵,爱情就像机关,需要精密的调试’。那时候的人们,多么懂得浪漫与机械的结合。而不像现在……”
他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狼狈的两人,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充满了毫无美感的工业垃圾。”
“他在骂你。”薇薇安看向西塞罗。
“他在骂你这身用缝纫机改过的男装。”西塞罗冷冷地回敬。
伯爵开始在镜厅里踱步。
“你们知道吗?这面镜子……”他指着离薇薇安最近的一面镜子。
“当年玛丽王后最喜欢在这面镜子前试戴她的钻石项链。我就站在旁边,告诉她:‘陛下,钻石是永恒的,但您的美丽比钻石更耀眼’。她笑得像个孩子……”
薇薇安感觉自己的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了。
这人怎么这么能装啊?
这不就是“我和马云吃过饭,我和巴菲特握过手”的19世纪版吗?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压制我们。”西塞罗低声解释。
“在这个幻境里,‘亲历者’的权限高于一切。如果让他确立了这个概念,我们在这个空间里就真的成了‘闯入的野蛮人’,会被规则抹杀。”
“这算什么?凡尔赛文学攻击?”薇薇安难以置信。
“所以我们得让他闭嘴。”
“但我对那个时代的宫廷秘闻了解不多,他是真的活了很久,很难在知识层面上反驳他……”
伯爵还在输出。
“还有伏尔泰。哦,那个固执的小老头。我有一次在咖啡馆碰到他,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我的炼金术超越了理性的范畴。他对我说……”
“我说。”
薇薇安突然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能不能别提那些死人了?欺负他们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是吧?”
伯爵的表情僵了一下。显然,在他漫长的装逼生涯中,没遇到这种直接掀桌子的观众。
“粗俗。”伯爵摇了摇头,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薇薇安刚刚在他面前随地大小便。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个时代,你们缺乏对伟大的敬畏。”
“敬畏个屁。”薇薇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刚才说,你是路易十五的……”
“至交。”伯爵下巴抬高了十五度。
“国王陛下经常邀请我共进晚餐,探讨永生的奥秘。”
“行。”薇薇安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关系这么铁,那我问你个问题。”
西塞罗紧张地看着她:“薇薇安,别乱来,如果是问历史年代或者政治决策,他绝对背得滚瓜烂熟……”
“路易十五多久洗一次澡?”薇薇安大声问道。
整个镜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伯爵的脸上,出现了名为“懵逼”的表情。
“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洗澡啊。”薇薇安做了一个搓澡的动作。
“搓泥,懂吗?既然你经常跟他吃饭,那你肯定知道你那位‘至交’好友,身上是个什么味儿?”
伯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这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伟大的人格光辉会掩盖……”
“那就是臭喽。”薇薇安打断他。
“承认吧,那是一股混合了香水、汗臭、脚气和头油的味道。你天天跟他混在一起,那你肯定也闻习惯了?或者说,其实你也一样?”
薇薇安夸张地捂住鼻子,后退了两步。
“天哪,怪不得你站那么远。原来是个几百年没洗澡的老鲱鱼。”
“你——!!”伯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污蔑!这是对历史的亵渎!”伯爵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公鸡。
“急了急了。”薇薇安转头对西塞罗摊手。
“你看,我就说他在装熟。真兄弟才不会在意对方有没有‘体香’。”
西塞罗:“……”
周围那些原本光洁如新的镜子,突然出现了裂纹。
薇薇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还有啊,”薇薇安乘胜追击,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她指着伯爵那身紫色的衣服。
“如果有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站在王后旁边,她会笑得像个孩子?那估计是笑你穿得像个茄子吧!”
【噗呲——】
一声清晰的笑声。
不是西塞罗笑的,也不是薇薇安。
那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无数面镜子里的倒影,那些原本一脸肃穆的“历史幽灵”,居然都在捂着嘴偷笑。
“闭嘴!闭嘴!!”
伯爵彻底破防了。
他那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散乱下来一缕,整个人气得发抖。
“我是时间的见证!你们这些朝生暮死的蝼蚁懂什么!!”
“见证个鬼。”薇薇安毫不留情地补上最后一刀。
“我看你就是个蹭热度的,哪个名人红你就蹭哪个,要是再活二百年,估计天天发朋友圈晒合影,然后骗那帮小老太太买你的保健品。”
“住口啊啊啊啊!!”
压在西塞罗身上的“历史厚重感”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小丑。
“就是现在!”薇薇安大喊。
“西塞罗,使用破坏死光!”
其实不用她喊。
在规则松动的瞬间,西塞罗就已经动了。
他手中的手杖猛地顿地,那块一直在充能的红宝石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以上帝之名,肃清虚妄。”
一道金色的波纹以手杖为中心扩散开来。
“砰——哗啦啦啦!”
所有的镜子,在这一瞬间彻底粉碎。
无数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落下。
凡尔赛宫的华丽幻象像是一幅被撕碎的油画,露出了属于现实世界的协和广场地砖。
伯爵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
他那身昂贵的紫丝绒外套被割破了十几道口子,看起来像个紫色的破抹布。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手里的那块金属核心也脱手而出,滚到了不远处。
“呼……”薇薇安长出了一口气,“效果拔群。”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快冒烟了。
“没想到你对那个时代的……嗯,生活细节,这么有研究。”西塞罗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常识,老板。”薇薇安耸耸肩,“任何不谈吃喝拉撒的历史都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