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经历了“凡尔赛镜厅百米冲刺”和“大头症即兴表演”之后，她的血糖已经跌穿了地心。

“别碰那个。”西塞罗拍掉了薇薇安伸向烤鸡的爪子。

“那是石头。”他靠在门框上，正在用手帕擦拭单片眼镜上的灰尘。

“它闻起来像迷迭香烤鸡。”薇薇安吞了一口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灶台上那只色泽金黄的禽类。

“那是嗅觉欺诈。”西塞罗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

“这里是‘大膳房’的投影。这里的一切，本质上都是石头或者概念残渣。”

薇薇安不信邪。

她趁西塞罗不注意，伸出手指在那只烤鸡的大腿上狠狠戳了一下。

“咔嚓。”

指甲折断的声音。

那只“多汁”的鸡腿坚硬得像是一块花岗岩。

“嘶——！”薇薇安疼得甩手，含泪控诉。

“让食物变成石头，这是对劳动人民最恶毒的嘲讽！”

“路易十四。”西塞罗淡淡地说道，他正在检查墙壁上的通风管道。

“据说太阳王晚年牙齿掉光了，看什么食物都像是石头。这个幻境既然是基于‘旧王朝记忆’构建的，自然继承了这种充满了怨念的设定。”

“该死的封建余毒。”

薇薇安揉着肚子，颓废地靠在一个巨大的铜制操作台上。

虽然是幻境，但奢靡气息依然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房间大得能塞进去半个足球场。头顶挂着数不清的铜锅，每一个都擦得锃亮，像是悬在头顶的金色满月。

巨大的灶台一字排开，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味和香料味。

这是那些为了满足国王胃口而累死的厨师们留下的执念。

“我们得快点找到‘节点’。”西塞罗的声音在空旷的厨房里回荡。

“镜厅崩塌后，人偶肯定会重启防御机制。这里安静得不正常。”

“我也想快点。”薇薇安有气无力地说。

“但我现在饿得连打开这扇门的力气都没有。如果这时候给我一个法棍，我都能用它敲开凡尔赛的大门。”

“只有精神上的法棍。”西塞罗指了指脑袋，“用意志力克服生理需求。”

他话音未落，一阵奇怪的声音从灶台深处传来。

“滋……滋滋……”

像是黄油落入热锅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有节奏的剁肉声。

“笃、笃、笃、笃。”

西塞罗猛地转身，手杖横在胸前：“小心。”

原本空无一人的灶台后方，慢慢升起了一团白色的蒸汽。

那蒸汽并不消散，而是像是有生命一样聚拢，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色厨师服，戴着一顶很高的厨师帽。

只不过，在这个人形生物的脖子以上，是一颗巨大的洋葱。

洋葱表面还流着辛辣的汁液，在那层层叠叠的纹理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像是嘴巴。

“为什么是洋葱？”薇薇安忍不住吐槽，“这真的很不浪漫。”

“因为路易十五最讨厌洋葱。”西塞罗迅速后退。

“这是‘被嫌弃的食材’所凝聚的怨灵。这东西通常脾气暴躁。”

洋葱厨师似乎听到了西塞罗的话。

它那张裂开的大嘴里发出了一声咆哮，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沸水顶开了壶盖：

“汤……凉了！！！”

伴随着这声怒吼，它那原本空荡荡的手里突然凭空多出了两把锈迹斑斑的剁骨刀。

“那个……大厨，”薇薇安试图讲道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只是路过……”

“不吃饭？！”

洋葱头显然被激怒了。它的身体膨胀了一圈，洋葱汁液四溅。

“不吃饭……就是……浪费粮食！！”

“笃！”

一把剁骨刀飞旋着劈了过来，深深地嵌进了薇薇安刚才靠着的铜制操作台上，入木三分。

“这逻辑是不是有点跳跃？！”薇薇安抱着脑袋钻到了桌子底下。

“怪谈没有逻辑，只有执念！”西塞罗挥舞手杖，击飞了另一把飞来的餐刀，“它认为你是挑食的食客，要给你剁碎了！”

“我才不要变成肉酱意面！”

薇薇安在桌子底下手脚并用地爬行。

头顶上不断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洋葱厨师手里的刀具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砸。

西塞罗虽然身手敏捷，但在这狭窄的厨房里也有些施展不开。

“薇薇安！找本体媒介！”西塞罗大喊，“它一定寄宿在某件厨具上！”

“这里有几千口锅！你让我怎么找？！”

薇薇安刚探出头，一把锋利的削皮刀就贴着她的鼻子飞了过去，削断了她的一缕头发。

“你大爷的！”

薇薇安怒了。

饥饿加惊吓，让她的肾上腺素飙升。

“老子跟你拼了！”

她也不管什么媒介不媒介了，随手在旁边的架子上一抓。

入手沉重，那是一口巨大的红铜平底锅。看这个尺寸，估计是用来煎鸵鸟蛋的。

锅柄上缠着防烫的皮革，握在手里的瞬间，薇薇安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这口锅原本就长在她手上一样。

“肌肉记忆”接管了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掂了掂锅，那动作熟练得像是她在新东方进修过八百年。

此时，洋葱厨师已经冲到了面前。

它那巨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手里的剁骨刀高高举起，洋葱头上流下的汁液滴到了薇薇安的脸上，辣得她眼睛生疼。

“重做！！！”

洋葱厨师咆哮着劈了下来。

西塞罗在远处惊呼：“躲开！”

薇薇安没有躲。

她双腿微曲，腰部发力，双手紧紧握住那口巨大的平底锅，像是挥舞球棒一样，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圆弧。

“走你——！！！”

“当————————！！！”

一声巨响。

这声音宏大清脆悠长，像是有人在耳边敲响了圣心堂的大钟。

西塞罗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把劈下来的剁骨刀停在半空，然后断成了两截。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洋葱厨师……

它的脸正紧紧地贴在平底锅的锅底上。

因为受力面积太大，且冲击力过强，它的整个头部结构在这一击之下发生了不可逆的形变。

简单来说，它被拍扁了。

从一个立体的3D洋葱，瞬间变成了贴在锅底的一张2D洋葱贴纸。

“物理驱魔小子。”

“呃……”洋葱嘴里发出了泄气声。

然后，那团庞大的蒸汽身躯像是失去了支撑的气球，迅速干瘪消散。

只剩下一件脏兮兮的厨师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厨房里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口平底锅还在发出微微的嗡鸣声。

西塞罗保持着捂耳朵的姿势，嘴巴微张，那副总是掌控一切的表情终于裂开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保持着挥棒姿势、气喘吁吁的薇薇安。

“……那是什么？”西塞罗指着薇薇安手里的锅。

“梵蒂冈洗礼过的圣器？还是共济会的隐藏兵器？”

“这是一口锅。”

薇薇安把平底锅放下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把地砖砸了个坑。

西塞罗走过来，用手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口锅。

“这不科学。”他皱着眉。

“怨灵是灵体，物理攻击通常会穿过它们。除非这口锅上附着了足以对抗幻境规则的‘概念’。”

他凑近锅底，在那层厚厚的油垢下，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刻印。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擦了擦。

那是一个由鸢尾花和皇冠组成的徽章。

“果然。”西塞罗站起身，眼神复杂，“这是路易十五亲手用过的锅。”

“哈？”薇薇安瞪大了眼睛，“那个国王还兼职当厨子？”

“路易十五是个烹饪爱好者，这是野史里记载的。”西塞罗解释道。

“这口锅上凝聚了‘国王的意志’。在这个幻境里，‘国王’的概念等级高于‘厨师’。所以你不是用物理攻击打败了它，你是用‘职场阶级压制’打败了它。”

“用老板的锅拍死员工，这很资本主义。”薇薇安评价道。

不管原理是什么，反正怪是死了。

随着洋葱厨师的消散，周围坚不可摧的幻境开始出现波动。

那些看起来像石头的食材，颜色开始变得灰暗，像是正在褪色的老照片。

而在刚才洋葱厨师站立的灶台后面，露出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小门。

那是一台送餐升降梯。

“走吧，那是通往上层的节点。”

薇薇安把平底锅扛在肩上，刚才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她舍不得扔。

“你打算带着它？”西塞罗挑眉。

“万一遇到那个人偶，我可以请它吃一顿铁板烧。”

两人钻进了狭窄的送餐梯，薇薇安不得不把平底锅竖起来抱在怀里，那样子像是在抱一个巨大的盾牌。

就在西塞罗拉动升降绳索的时候，薇薇安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平底锅微微震动了一下。

就像是这口锅很高兴被她握在手里一样。

“老板，”薇薇安忍不住开口，“你说，这世界上会不会有‘锅灵’这种东西？”

“连马桶都有可能有灵魂。”西塞罗一边拉绳子一边说。

“但我建议你不要去和一口锅建立深厚的情感链接，这听起来很变态。”

升降梯停住了。

这里是国王的卧室，也是这个幻境最核心的地方。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可不是拍黄瓜那么简单了。”

薇薇安紧了紧手里的平底锅，深吸一口气。

“只要不是让我饿着肚子加班，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