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莉娅,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就死在这儿,要么你立刻离开这里,接受教会审判!”

“不……队长……不是这样的!”她几乎是扑倒在地,用膝盖踉跄着向前挪动。

【再试一次……就再试这最后一次……!队长他……绝对不会这么绝情的啊!】

她依旧不愿放弃,希望洛兰斯特给她一个机会,一个解决脑中那所谓灾厄之源的机会。

“求求你队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真的不是……”

“我可以接受任何监视,任何检查!只求你别……别放弃我……别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去……”

这是她抛弃所有尊严,赌上对“家”和眼前这个男人最后一丝信任的乞求,但……

面前的红发男子只是低垂着眼眸,冰冷的视线扫过她试图抓住自己的手指,那双纤细的手上满是尘土与血渍。

他如同在看什么污秽之物,甚至没有费力去扒开艾瑞莉娅的手,只是将脚向后微移半步,让她的指尖堪堪擦过冰冷的鞋尖。

“你的辩解到此为止。你欺骗了我,欺骗了大家。你拥有灾厄之力的能力,你没必要再解释!”

“你所谓的监视、检查,不过是拖延时间,寻找下次逃脱或……污染他人的机会。”

他的目光定格在艾瑞莉娅彻底失去血色的面容上,语气极为冷硬与无情。

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把钝刀,一字一句都狠狠地割在少女的心口。不致命,却是剧痛。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哭泣的力气都在流失,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地呜咽。

 “不是的……我没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队长……莉娅她可能……” 薇拉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洛兰斯特目光如寒铁铸造的刀刃般扫过薇拉,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薇拉副队长,你的善良用错了地方。”随后,他猛地指向了艾瑞莉娅。

“看看她!一个能徒手挡下我全力一击、伤口瞬间愈合、力量来源不明的人!你真的相信,她只是一个需要机会证明自己的普通女孩吗?!”

这番质问让薇拉脸色惨白,所有求情的话都被堵死,不得不沉默了下去。

她看着艾瑞莉娅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眸,又看向洛兰斯特那双近乎偏执的金瞳。

队长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清除威胁的气势让她明白,任何求情,此刻都只会被视作对集体的背叛。

她移开视线,不再看艾瑞莉娅,肩膀微微垮下。那副总是飒爽挺拔的姿态,此刻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是,队长。”这声应答,是放弃,也是屈服。

其他队员更是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地上那个曾带给他们无数温暖,此刻却显得陌生而诡异的少女。又看看杀气凛然,不容置疑的队长。

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混乱,恐惧和隐约的不忍。

但在洛兰斯特强大的气场和对灾厄本能的忌惮下,没有人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房间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个大洞外呼呼灌入的风声。

洛兰斯特不再看薇拉,也不再看其他任何人。

他重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艾瑞莉娅身上,仿佛她是这片空间里唯一需要被处理的问题。

随着他缓缓举起了剑,那柄用来斩杀魔物,守护驻地安宁的长剑,此刻稳定地指向了前世与今世曾经最需要他守护的人。

剑尖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寒芒,正对着少女的眉心。

【我的试探已经导致灾厄提前展露了真面目,而我……现在还没有能力杀了她。必须把她引离城市,迅速提升我的实力,然后……解决一切!】

“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灾厄。”他的声音不再高亢,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为沉重。

“现在,立刻,滚出驻地,滚出光影城。从今往后,你的生死祸福,与圣辉之剑,与这里的所有人再无瓜葛。”

他微微一顿,胸膛急促起伏了一下。最后的话语中,带上了众人未能察觉地一丝丝颤音。

“永远……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这句本该充满决绝与驱逐意味的话语,却莫名带上了一种近乎悲鸣的底色。

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可那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和微微颤抖的剑尖……暴露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房间随之陷入了寂静。

艾瑞莉娅最后一次抬起头,擦拭了一下自己早已满面的泪痕。

“队长……我……”

“别再试图蛊惑人心了,灾厄!”

他手腕微沉,剑尖传递出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锁定了面前的少女。

“除非……你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死在这里!”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番话,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我……要和他解释吗?解释我脑子里有个天天蛊惑我毁灭世界的老不死?不……现在要是说了,那不就证实了他的说法了……到时候恐怕我就要人头落地了……】

在这个瞬间,她的脑中却闪过他接过热粥时,两人不经意触碰到的温度。

那曾是她对这个冰冷世界最初的暖意,也是穿越后最无助的时刻,面前这位队长带给她的善意。

 『蠢货,汝还在等什么?』  那冰冷的讥讽声骤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催促。

『勇者的杀意已决。此地再无汝容身之处,更无半分虚情假意。不走,难道真要等他将汝斩杀,让吾再费周折寻觅新的容器吗?』 

『闭嘴!我做事不需要你这老混蛋来教!也不会让你有出来为非作歹的机会!』 艾瑞莉娅在心底咆哮着。

『向大家解释你的存在?那和把你这个瘟神请出来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好让你借机夺舍我?你休想!』

她看着近在咫尺,反射着寒光的剑尖,看着洛兰斯特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欲油然而生。

她不在乎脑内声音的嘲讽,不在乎周围死寂的注视,甚至不在乎那随时可能落下的剑锋。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洛兰斯特的脸,用尽力气,将那句盘旋在内心最深处,最卑微,也是最绝望的话语,缓缓吐出。

“在我为你……为大家准备晚餐的时候……”

“在我想努力记住每个人喜好的时候……”

“在……在我以为这里真的是个家,而我也真的是其中一员的时候……”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几乎要被呼啸的夜风盖过。

“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

她再一次抬起头,泪水早已干涸的红色眼眸,此刻却异常的清明纯洁,令洛兰斯特的心头一颤,握剑的手也随之一抖。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觉得莉娅……觉得我……其实也不错?”

“觉得……我所做的那些……不是假的?”

问出来了。

她把最后一点关于温暖与认同的奢望,捧到了那位队长面前,递到他的剑尖之下。

房间内,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

『呵……可笑至极。』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

洛兰斯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静止。

那双冰冷的金瞳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骤然碎裂,又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所冻结。

『汝竟向准备斩杀吾等的刽子手,乞求一丝从未存在过的温存?看吧,汝珍视的一切,在吾等的伟力与宿命面前,何等脆弱!』

『他要杀的只是你!我所做的一切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明明他们都对我那么好,一切都是因为你!』

一旁的薇拉猛地咬住了下唇,别过头去。其他队员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神情,不忍心再看这几乎注定的结果。

下一秒,仿佛为了斩断这瞬间的凝滞,也为了斩断自己脑中即将翻涌而出的记忆,他的剑刃猛然划过了少女的脖颈。

她发出了一声凄惨的痛呼,捂着脖子向后方趔趄着摔去,温热的血液溅上洛兰斯特的脸颊,那灼热的触感让他眼睫一颤,但持剑的手却稳得可怕。

“没有。”他的声音异常干涩,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秒也没有。”

比起他挥剑的行为,这短短的几个字,更为伤人,也更让面前的少女认清了一切。

 『看清了么?这便是汝所渴望的认同,这便是汝所珍视的羁绊,多么可笑啊。就算没有吾的存在,汝的行为,在勇者看来也不过是一场拙劣且可笑的戏剧罢了。』 

随后,脑内的声音不再讥讽,而是带着漠然,平静地询问着它最为期待的一句话。

 『现在,汝可死心了?』 

死心?

啊,是的。

终于……可以死心了。

原来,那些她小心翼翼捧出的热汤,那些她熬夜记下的口味偏好,那些略显笨拙却真诚的关怀,那些她以为的温暖……

原来他最开始对自己的一切……全都是在试探和演戏吗?目的,仅仅是为了现在的一切,为了证明,她是有罪的,是有害的……

在他眼中,真的,哪怕一秒,也不曾存在过意义。

不,或许有过意义。

那是她作为所谓的灾厄伪装的证据,作为需要被清除,令人作呕的毒饵。

真可笑啊……她竟然还奢望过在这里的未来,试图抓住那根名为信任,实则早已腐朽的稻草。

“呵……是吗……”

这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却像是无形的针,扎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站起来后,她微微晃了一下,众人能看到她紧咬牙关,强忍疼痛的模样。

她甚至没有去擦脖颈仍在流血的伤口,也没管身上的玻璃碎片与木屑,任凭那暗红的液体沿着苍白的皮肤蜿蜒而下,没入衣领。

“你不必在这里继续演戏了,我不会再信你,我所做的一切也并非空穴来风,灾厄。我不得不承认,你的伪装……很成功。”

“但事到如今,你博取同情的表演,该结束了。”

艾瑞莉娅听到洛兰斯特这句话,身体顿了一下。

博取同情?

原来在他眼中,连这些真实的痛苦和血迹,都成了精心算计的表演,成了那什么“灾厄”可憎又可笑的伪装。

她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再看回头一眼,顺着不断呼啸夜风的破洞走去。

夜风更加猛烈地扑打在她身上,吹得她黑色的发丝狂舞,也衬托出了一抹……悲惨的意味。

『很好……就是如此。』

『拥抱这份绝望,舍弃这些无意义的过往。唯有如此,汝才能接纳真正的力量。』

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瘦弱的轮廓。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狂风撕裂。

“莉娅!”薇拉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在对她解释些什么,但为时已晚。

洛兰斯特拦住了薇拉和其余几个想追上去的队员。

而少女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反而逃似的加快了脚步,身影迅速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晚风呼啸。

直到这时,洛兰斯特冰冷的声音才在一片死寂中响起,像在说服谁,又像在碾碎自己最后的动摇。

“她能用那种力量自愈。”他的目光掠过地上那摊刺目的血迹,眼神没有丝毫波澜,“流的这些血……不过是场更为逼真的戏……”

话出口的瞬间,他手中的长剑“哐当”坠地。

他僵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沾满鲜血的右手,目光无意间瞥向了床头柜上的一面小镜子,看到了自己身上满是那名少女的鲜血。

随后,慢慢将那只手攥成拳,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了自己沾满了艾瑞莉娅血迹的心口。

那里没有痛感,只有一种缺失了某种东西的失落感与窒息感。两份记忆的重量,几乎要将他的胸腔压垮。

一份,是那双冰冷的血红竖瞳带来的、源于前世末日的彻骨寒意。

另一份……却是这一个月来,厨房暖光下,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为他盛粥时,侧脸那一抹让他不自觉驻足的温柔。

如今,他是对这一世的她动了心,还是对上一世倾慕之心的执念,他早已分不清了。

洛兰斯特紧握右拳,直到他的血迹与少女残留的血渍混杂在一起,也未曾松开半分,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如今,他只能以这种表面上的痛楚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来埋葬那份跨越了生死与时间,却永远无处安放的心……

【逃吧,莉娅……逃到世界尽头。在你彻底撕下那温柔善良的面具后,我会找到你,然后……亲手为你解脱。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面艾瑞莉娅留下的化妆镜。看着镜中自己被鲜血所沾染的模样,像是安慰,又像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丝念想。

【除非你能证明我是错的,我看到的一切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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