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吗？”她的声音直接在艾丽西亚识海中漾开，带着亘古的疲惫，“这口‘井’，这片冻土，这所谓的‘源血’……都是我被撕裂、被污染、最终被遗忘的残躯。”艾丽西亚的目光顺着她指尖的指引，望向那缓慢搏动的“湖泊”。幽蓝的光脉在凝胶状的“湖面”下蜿蜒，每一次脉动都牵动着整个冰窟的震颤。那不仅仅是能量，那是生命的律动——属于一位古老神明破碎的、被强行滞留在生死之间的生命。
“第一纪元……”源初之神赤红的瞳孔望向虚无处，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冰层与时光，“没有疆界，没有种族，只有‘源初者’们依照各自的‘理’塑造世界。我司掌‘凝滞’与‘存续’，希冀万物能在最完美的瞬间永恒。”她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很天真，对吧？直到‘湮灭’、‘熵增’、‘裂变’那三个家伙开始争夺‘理’的权柄……战争撕裂了完整的位面，败者的残骸与法则碎片沉降、固化，形成了所谓的‘下界’。胜者……也大多残缺不全，被迫升入能量更稳定的‘上层’，那便是后来神界的雏形。”
她看向艾丽西亚，目光里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你的气息……很年轻，也很复杂。继承了不止一位‘源初者’的碎片，还融入了许多后来纪元的杂质。但你体内最深处，有一丝与我同源的‘凝滞’之‘理’……是那个用我残血制造药剂的女人，强行灌注给你的？”
艾丽西亚没有否认，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些：“史达琳·约瑟夫……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源初之神歪了歪头，“一个偶然发现了这处‘伤疤’，又胆大包天试图剜取‘腐肉’为己用的蝼蚁罢了。她以为提炼我的血液，就能获得冻结时间、甚至逆转熵增的力量。可笑。”她抬起手，掌心上方凝聚出一小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幽蓝物质，正是“源血”的缩影，“我的血早已被‘战争’的疯狂与‘湮灭’的污染浸透。它确实能带来强大的力量，但代价是逐渐被其中残留的混乱意志同化，最终变成只知道吞噬与冻结的怪物……就像外面冰原上那些扭曲的造物，就像她自己，迟早也会。”
艾丽西亚想起史达琳眼中那不正常的红芒，想起她时而冷酷时而混乱的状态。原来那不仅是高压下的崩溃，更是“源血”侵蚀的征兆。
“那你呢？”艾丽西亚问，“既然苏醒，为何不离开？不收回你的力量？甚至……不清算那些亵渎者？”
“离开？”源初之神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我的‘理’已破碎，神躯与这片冻土、与地脉、甚至与这个纪元的底层法则都纠缠在了一起。强行剥离，只会让这片大陆的根基彻底崩塌，引发连锁的位面崩溃。至于收回力量……”她看着掌心那团幽蓝物质，“你看，它早已不是纯粹的了。强行融合，我可能会变成比外面那些东西更可怕的东西——一个拥有神智的、无意识的能移动的‘湮灭之源’。”
她放下手，那团“源血”消散在空中。“我只能待在这里，尽力维持这处‘伤疤’的稳定，用剩余的‘凝滞’之力延缓污染扩散。直到……某个能承载更复杂‘理’的后辈出现，或许能找到彻底净化或无害化处理的方法。”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艾丽西亚身上，赤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期许，“你身上混杂的‘理’很多，虽然杂乱，却也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那个叫史达琳的女人，误打误撞将一丝我的本源气息注入你体内，或许……也是某种命运的指引？”
艾丽西亚沉默了片刻。信息量太大，远超她此行的预期。她原本只是来探查“源血”真相，却无意中撞见了世界诞生之初的秘辛，以及一位被遗忘的、陷入永恒困境的古老神明。
“我需要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史达琳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她不惜用那种方式给我下药，强行建立联系，绝不仅仅是为了‘保险’。”
源初之神微微颔首：“她的野心很大。她想用提纯后的‘源血’核心，结合你们这个纪元发展出的魔导科技与生物炼金术，制造一种‘绝对服从、永不背叛、且拥有部分神明特性’的‘新人类’或者‘神之军团’。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高效地清洗世界，建立她理想中‘绝对纯净与秩序’的红色国度。
地下空洞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湖泊”沉重的脉动声和冰棱偶尔断裂坠落的轻响。幽蓝的光芒在两位神明（或准神明）身上流淌，映出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是亘古的苍凉与疲惫，一个是新生代的复杂与锐利。
“你告诉我这些，想要我做什么？”艾丽西亚直接问道。她不相信这位古老的存在只是好心地为她解惑。
源初之神赤红的瞳孔凝视着她：“两件事。第一，尽可能阻止史达琳的计划。不是出于善恶，而是她的做法会剧烈扰动世界的平衡，加速世界毁灭，第二……”
“我累了，这么长时间，我看尽了世界百态”
艾丽西亚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冰冷强大、实则被自身力量与创伤永恒囚禁的古老神明。一种奇异的共鸣在她心底泛起——长生带来的并非自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这一点，她们似乎并无不同。
“我无法承诺一定能做到。”艾丽西亚实事求是地说，“史达琳和‘源血’的问题我会处理。但治愈或终结一位‘源初者’……这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和理解范畴。”
“我知道。”源初之神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这只是……一个来自古老囚徒的请求。你有时间，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在那之前……”她抬手，一道幽蓝的光流从“湖泊”中分离出来，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枚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冰蓝色棱晶，“这个给你。它是我相对最‘纯净’的一部分核心碎片，蕴含着‘凝滞’之理的少许本质。它可以帮你压制体内那女人留下的药剂影响，也可能在未来，帮你更好地理解‘源初’的力量与代价。”
棱晶缓缓飘向艾丽西亚。她伸手接过，触感温凉，内部浩瀚而古老的气息让她心神微震。她没有立刻吸收或研究，只是谨慎地将其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