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那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黄土地，左砚与姬柳一同踏入了这一栋唯一幸存着的建筑里，从抗震抗暴程度来看，这显然就是指挥所的核心主楼。
沉默萧瑟，像是在呼啸北风中站了许多年的巨人，如今即便仅剩一架枯骨，却仍要在此站立。
曾经厚重的防盗门如今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战术手电的光芒刺破了这长久以来的黑暗，左砚带着姬柳踏过了那一地建筑与摆件残片，来到了这指挥所室内。
姬柳跟在了他的身后，浅绿色的眼眸无需光亮也能视物，她扫过了这一片曾无比熟悉的室内，这是她曾经发号施令、禅精竭虑试图守住这一座城市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了满地尘灰。
“你知道殷柳的办公室在哪吗？”
左砚回过头，像是若有所指地对姬柳发问，而她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那，嗯，我是说，”左砚的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改变了自己的说法，“你觉得他的办公室，会在哪个方向呢？”
姬柳若有所思着，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左砚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她的正确启动方式了。
接着他们穿过了一片狼藉的前厅，却在将要拐入某条廊道时，看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区域——这似乎是一个档案室，或是中心指挥室的附属区域，金属的档案柜早已东倒西歪，大部分柜门敞开着，或是直接开了个大洞，附着着一些粘稠肮脏的污渍。
那些古早的文件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铺满在地，大部分都已经被潮湿、虫蛀给咬得不成样子了，姬柳只需要把自己的脚尖轻轻碰上去，就能把它们碾成齑粉。
“这些文件都看不了了，”姬柳随口道，“一碰就碎，哪怕没有妖魔的掠夺，这八年来的风吹雨打，也够它们喝上一壶的了。”
左砚忽然对这里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而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他蹲下了身，用手电筒仔细照射着地面，试图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这里真会有什么东西吗？”一旁的姬柳可没这个闲工夫来陪他一起玩这些无聊的寻宝游戏，她对来这里的决定，一直都不是很认可，“真正重要的文件，怕是一早就打包带走了吧？这里留下的，最多只是一些无聊的日志而已。”
“我找的就是日志，管它无不无聊，只要能有字就好，”左砚这般说着，却忽然瞥见了墙角——那有一个倾倒下来的铁皮柜子，恰好与墙壁形成了某个夹角，而那夹角之中，似乎有着某些物件在留存，“嗯，好像我找到了。”
他用力地将那箱子从夹角里拽了出来，一旁的姬柳如好奇宝宝般看着他的动作，就好像游戏里开箱子的动作一般，期待着其中的奖励。
“一个军用级别的文件箱？”姬柳对此有些傥目咂舌，“都破成这个样子了，里面的东西竟然还保存着？”
是谁在那么无聊地藏这些东西啊？
箱子的锁已然坏掉，当然他们要也不可能有钥匙，于是左砚稍微用上了点手劲，便把这箱子给暴力开锁了。
一股陈旧又带着点化学防腐剂的气味，扑面而来。
左砚的手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这文件箱里也就有着几份零零散散的纸张，但那也足够了。
于是他拿起最顶上的那一张，纸张泛黄、边缘卷曲，整张纸仿佛一捏就碎，但他还是赫然看清了最上面的几个粗体印刷大字——
《南平城防务阶段总结性及资源调度建议报告书（纪元2040.2.01）》
他快速翻阅着，但里面只是些枯燥的数据。
兵力调度，敌人数量，弹药库存，源质分配，防线损耗……若是有专业人士来看，或许可以分析出、窥见到那残酷一日的一角，但左砚他不是，也看不懂。
不过，在某一页下方的备注栏里，有人用红笔写了了一行与周围黑字印刷体格格不入的手写字迹，左砚端起纸张，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文字。
“第三街区兵力被大部分调派，前去守卫所谓的‘新试验区’，这是无关削减，前线的战士们在用命来填。但多次申述无果，我要见殷总守备！”
左砚的眉心紧皱，他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去问身后的姬柳，却又按捺住了回头的欲望。
但姬柳早已伸过了头来，这会同时阅读着那纸上的文字，也秀眉紧蹙。
“‘新试验区‘？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也不知道吗？”左砚侧过头，很是奇怪地看着她，“听起来，像是在做着什么邪恶的实验计划。”
姬柳闻言，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你觉得我像是会知道这些东西的模样吗？”她情不自禁地朝左砚翻了一个白眼，精致的小脸倒很是可爱，让左砚想起了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撸起来会舒服得喵喵叫，“刚才指个路，你还真把我当地图导航，还是蓝色机器猫啊？”
左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相当无辜，你先前还能指路，怎么到了这里就一问三不知了？
“这字体看起来还蛮急促的，应该是慌乱之中写下的，”姬柳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时灵时不灵，只好率先转移起了话题，“下面还有几份，都拿出来看看吧。”
于是左砚立刻翻找起了下面的文件，但大多数又是一些无聊的报告和日志，还有一些通过上面传递而来的文件，多是对战斗的部署和计划。
左砚自知自己看不懂，也都一并收好，打算回去给鱼厦他们做分析好了。
但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他也发现了许多饱含着愤怒的文字。
“东部防线申请重型破甲弹的要求再次被驳回，理由是库存有限，优先保护有生力量和内城安全，*东夏粗口*，妖魔的主力在东面，那些该死的重甲妖魔我们根本打不穿！”
落款是一个陌生的签名，姬柳其实根本记不住那些下属的名字——因为南平城的防卫班底几乎每天都在更换。
但姬柳还能勉强辨认出日期来。
2040.2.13。
距离南平城被攻破，仅仅剩下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