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伯利斯大教堂的清晨,钟声悠扬。

如果是在平时,这钟声代表着神圣与宁静。

但今天,对于守在侧门的教会卫兵来说,钟声伴随而来的,是……

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乞丐。

“站住!这里是教会禁地!闲杂人等……”

卫兵的长枪还没来得及架平,就被一只覆盖着黑色油污的大手粗暴地拨开了。

“滚开,别挡路。老子现在的火气很大。”

格雷森扛着一个浑身湿透,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长发遮脸的男人,像是一头刚从泥潭里打滚回来的棕熊,浑身散发着令人退避三舍的恶臭。

而在他身后,跟着……

穿着破烂绿色紧身衣,看起来像个变态的我……

背着弩一脸杀气的少年……

以及一个正在拿着镊子试图从自己头发上夹下蘑菇孢子的侏儒……

“你们……”

卫兵惊恐地看着我们。

“你们绑架了谁?!”

“绑架?”

我冷笑一声,摘下那个已经破损的面罩,随手扔在地上。

“去叫塞西莉亚·冯·埃斯特出来。告诉她,她的快递到了。如果不快点签收,我就把这一坨……”

我指了指格雷森肩上的卢锡安。

“……扔进护城河里喂鱼。”

……

五分钟后。

一阵令人牙酸的熟悉引擎轰鸣声从教堂内部传来。

红发双马尾的修女像一阵红色的旋风,撞开了大门冲了出来。

她身后跟着一队慌乱的牧师。

“谁?!谁敢直呼本小姐的名字……那是?!”

塞西莉亚冲到一半,猛地刹住了车。

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格雷森肩上那个垂死的人影。

“哥哥?!”

那一瞬间,暴躁修女的气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到亲人受难的小女孩的惊恐。

她扔下链锯剑,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卢锡安。

“喂!卢锡安!醒醒!你怎么了?你的铠甲呢?为什么身上这么冷?!”

她摸到了卢锡安身上残留的灰色菌丝痕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深渊菌丝……他被感染了?!”

“清理干净了。”

我靠在门柱上,疲惫地说道。

“为了救他,我们差点全军覆没。不用谢,给钱就行。”

塞西莉亚猛地抬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感激。

但当她的视线落在卢锡安那苍白的嘴唇,以及我那被这一路折腾得有些红肿的嘴唇上时……

一种名为女人的直觉的诡异东西,在她眼中闪过。

“等等……”

她狐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昏迷的哥哥。

“为什么……我哥哥身上有你的魔力残留?而且是最核心的生命本源?”

“还有……”

她指着我的嘴。

“你的嘴怎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丫头虽然是个笨蛋,但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敏锐得吓人!

“那是……人工呼吸!”

我还没来得及编瞎子,凡妮莎那个大嘴巴就在旁边兴奋地喊道。

“为了对抗高浓度孢子,骑士长把自己当成了过滤器!嘴对嘴那种哦!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我在旁边计时的!”

凡妮莎,我杀了你!!!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的牧师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亵渎。

塞西莉亚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变成羞红,最后变成了……

一种仿佛在看准嫂子或者是偷腥猫的复杂眼神。

“你……你居然……”

她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

“你居然玷污了埃斯特家族最纯洁的白银之壁?!”

“那是急救!急救懂吗?!”

我崩溃地大喊。

“我也不想啊!那感觉就像是在亲一块冰!”

“你还敢嫌弃?!”

塞西莉亚炸毛了。

“那可是卢锡安!全城有一半的贵族小姐想亲都没机会!”

“好了!”

艾利奥特突然一步跨到我面前,手中的“静默”直指塞西莉亚的眉心。

少年的眼神冷得像冰,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人送到了。钱,以后我们会来拿。现在……我们要走了。”

他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拒绝。

“莉娅,我们回家。”

看着少年那副随时可能暴走的样子,塞西莉亚竟然难得地没有发火。

她看了看艾利奥特,又看了看昏迷的哥哥,最后叹了口气。

“……行吧。”

她挥了挥手,让牧师们把卢锡安抬进去。

“这次……算我欠你们埃斯特家族一个天大的人情。钱我会让人送去,双倍。”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变得很小,很别扭:

“还有……谢谢。”

……

回家的路,比去时更加漫长。

因为艾利奥特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种低气压让旁边的凡妮莎都不敢说话了。

一进阁楼的门。

“坐下。”

艾利奥特指着沙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为什么我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感觉?

我是队长啊!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我乖乖地坐下了。

少年转身进了浴室,片刻后,他端着一个盆出来了。

盆里不是水。

是一股带着强烈刺鼻酒精味的……医用消毒液。

“等等!艾利奥特!你来真的?!”

我惊恐地往后缩。

“可能有残留。”

少年面无表情地把毛巾浸入消毒液,拧干,然后逼近我。

“菌丝,或者……那个男人的味道。都要洗掉。”

“那是为了救人!而且那是圣骑士!很干净的!”

“他是男人。”

艾利奥特单膝跪在沙发上,将我困在角落里。

他的脸离我很近,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让我心慌的执着。

“我不喜欢。莉娅……我不喜欢别人碰你。哪怕是为了救人也不行。”

他低下头,用那块带着刺鼻味道的毛巾,一点一点,用力地擦拭着我的嘴唇。

动作很粗鲁,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颤抖。

“嘶……疼……”

我皱眉。

艾利奥特的手顿住了。

他看着我有些红肿的嘴唇,眼底的怒火瞬间变成了心疼。

他扔掉毛巾,手指轻轻抚摸过我的嘴角。

“……对不起。”

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

“……是我太弱了。如果我能变得更强……你就不用做这种事了。”

我愣住了。

原来,这才是他在意的点吗?

不是单纯的嫉妒,而是……

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住了这个正在颤抖的少年。

“傻瓜。”

我轻声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一箭,射得很准。”

“……但我还是想把那个骑士的嘴缝上。”

“……这个就算了吧,会被全城通缉的。”

……

就在我们这边上演家庭伦理大戏的时候,地下室的门又开了。

凡妮莎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头,手里拿着一本沾满了粘液的黑皮书。

那是从莫尔斯主教尸体旁捡回来的。

“那个……队长大人?虽然现在打扰你们增进感情不太好,但我发现了一个……可能会让你更头疼的东西。”

她举起那本书。

“这本《深渊教典》的夹层里,有一张地图。”

“地图?”

我推开艾利奥特,坐直了身体。

“是的。而且……”

凡妮莎咽了口口水。

“那张地图指向的地方,不是别处。”

“正是那个金发骚包男……丹特,曾经提到过的……”

“埃伯利斯城的……下水道核心区。”

“而且,根据教典上的记录,那里……封印着一个比星之彩还要古老的东西。”

我揉了揉被擦得火辣辣的嘴唇,感觉头更痛了。

下水道。

又是下水道。

看来,我和这个城市的地下世界,这辈子是解不开了。

“那个东西……是什么?”我问。

凡妮莎翻开书,指着上面一个如同章鱼般的扭曲插图,念出了那个名字:

“……克塔亚特。”

“水之……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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