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顺理成章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无论是前来追杀殷柳，还是将这自称为“姬柳”的女人收押，亦或者及时阻止了魔将以及魔姬们的袭击，他觉得，自己已经为现境倾尽全力了。
可现在，他却感到了无止境的疲倦，这种疲倦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更是由内而外、感神伤心的。
“你别哭了，”左砚拖着那略有些僵硬的步伐，也走到了姬柳身旁，而后靠着墙，无力地滑到了地上，“看得我也想哭了，都怪你。”
他的权能已经解除，就像是失去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一般，原先的赤金战甲与烈焰长剑荡然无存，只有着一件略带着陈旧的白衬衫，和一条不勤换洗的作战裤还在身上，狼狈不堪。
而姬柳这时才略有些奇怪地抬起了头，其实从那个“殷柳”出现的一瞬间，她早就反应了过来，只是按兵不动，默默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呐，事情的变化大大出乎了她的所料，用前世玩的FPS游戏经验来说，这种战火连天、难分敌我的时候就不要冒头去顶风作案了，应当先收集场上所有的信息，再进行处理判断，从而找到下一步应当进行的举措。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不能冒进，也不可不进，毕竟游戏能无限复活，她可不能。
呃，虽然严格来说，她已经“复活”了两次了，一次是穿越前，一次是被莹玉炸弹所堙灭。
但现在，她却仍好好地坐在这里，只是身体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姬柳把她装死的脑袋从臂弯里抬了起来，却泪眼朦胧的，先前俨然是哭过了那么一场，“男子汉有泪不轻弹，没人教过你这句话吗？”
“当然有人教过，但他已经死了——其实也没死，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左砚这般说着，也如姬柳那样靠着墙边坐下，一条腿伸长，一条腿折立，将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而头仰起望着天，实在不知道此刻究竟在想着些什么，“你真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姬柳当然不会说，你这前后两句话中提到的人都是自己，她只是两腿并起，双手抱着膝盖，也学着左砚的姿势，与他一同望着天。
“我要是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会肯定不会跟你坐在一起东扯西扯了，如果我是炽天使我就拔剑给乌列报仇，如果我是魔姬我现在就恨不得手撕了你，你觉得我该是哪种好一点？”姬柳聋拉着眼皮，像是一只被挂在屋檐下风干了许久的咸鱼那般，已经顿时失去了在人间的乐趣，“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猜想？”
“为什么不能是人？”左砚的语调半死不活、了无生气，倒和姬柳，却是相似，“刚才有点猜想，现在嘛，大抵是越来越乱了。”
姬柳知道他为什么乱，事实上，她自己也很乱，心乱神乱，身体也乱七八糟的。
“纯种人类在这个版本太吃手法了，”姬柳觉得自己化身欢欲魔姬后，大概是觉醒了某种吐槽系统，也可能是在极度压抑后的自暴自弃，总之就是变得格外地幽默了起来，“妥妥中杯下的种族，开局一点加成没有，满是负面效果，天赋属性简直是和设计师结了仇，阵营也和当前版本的两个超大杯职业敌对，不想打职业联赛的话，我建议别碰。”
她当初穿越来的时候就是玩的这个职业，老实说新手礼包还算不错吧，给她开了三个不错的异能，只是后期有些乏力，单从上限看就比不了炽天使和魔姬魔将，如果不尝试转职的话，照面便会被碾碎成渣渣。
这种情况下还选择人类的话，大概也就只剩情怀在作祟了吧。
左砚沉默着，他大概听得懂姬柳本人的意思，也只能能从对方的言语中觉察到那分无奈，可无奈，就只是无奈。
“我最初以为，你会是老师他本人，”左砚的话很是直白，丝毫未有姬柳面前掩盖着什么心思，“老师他总是这样大难不死，在南平城那般的地狱中都能活下来，一点点高浓度的莹玉炸弹，奈何不了他，也是十分合理的吧？”
合理你个大头鬼啊！姬柳闻听此言，恨不得当场过去给他一个痛贯天灵，什么叫做“一点点高浓度的莹玉炸弹”啊，那么大一个坑留在原地，是个人都能看出威力来好吗？
不过，能在那样的爆炸下还存活着的自己，反倒更加重了嫌疑吧？
嘶，他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是殷柳？
考试你没这么蒙对过吧？
“后来呢，两个魔将魔姬前后袭击了临时基地，我也对你的身份更是起疑，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才值得他们如此冒险，就为了尝试得到？后来我看见了那个失控的欢欲魔姬，才渐渐开始明白事情的原委。”
左砚转过头，看着神情有些慌张的姬柳，也问道：
“你还能再表演一下，先前那副模样么？”
姬柳摇了摇头，她是没想到左砚早就开始怀疑她与“殷柳”之间的关联了，不过，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如果我是殷柳，或是欢欲魔姬，那刚才那两人，又是谁？”姬柳是这么问的，她算是勉强窥见了一些答案，可于眼下的情形来说，还不够，“别说是什么分身啊，假扮啊，基因克隆什么的，这些情节太老套了，没人喜欢看的。”
左砚沉默了，又重新看回天空，只是南平城已过夜晚，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荒芜的死寂当中，天幕中星星点点，人类离开后，世界又恢复到了曾经的面貌。
“我先前已经联络过他们了，但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来接走我们，所以，我们还要接着在这里待一会。”
姬柳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她这会觉得很累，身累心更累，要是能在左砚身旁歇一会，倒也不错。
“不过你不是会飞吗？怎么不能带着我飞回去？”
“若是在半空中遇见了敌人，我是把你扔下去，还是和你一起死？”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