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自然是他们所准备的那些高浓度莹玉炸弹把殷柳炸得个粉碎,然后他看着那一地疮痍与飞灰,默默地将一切往事都给放下,专心于拯救世界的道路上。
这也是老师说的,每个男孩子到了十八岁都要尝试一番拯救世界,自己虽然已经过了十八岁,但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其次呢,便是狡猾的殷柳再一次化险为夷、侥幸脱身,而他再一次踏上了追捕他的路途,这一去,也不知道该耗费多长时间,但追,是一定要追下去的。
他势必要问清楚,对方究竟为何要背叛人类,背叛他们这些学生,背叛一直以来都视他为偶像、敬仰着他的自己。
但这一次,他却是错愕了。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头略有些凌乱的灰白色短发,还是那一身陈旧的作战服,袖口随意地卷着,不知何时站在了左砚的身前,并且离着他十分之近,离一旁的姬柳,也更近了。
但他根本没看左砚,更没看地上的姬柳,只是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扫过了一旁的废墟,咋了咋舌,十分不满地嘟囔道:
“啧,这是什么破地方?几年不回来,这会都破成个什么样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抱怨完了这些,像是才注意到的身前僵硬弯腰着的左砚,发出了一个略显地惊讶的音节。
殷柳的目光转了一圈,从那一地废墟转移到了左砚的脸上,接着是他的手边,那一只暗金色的钢笔。
“怎么掉这了?阿左,老师给你的东西,可不是这么随意就能扔在路边的啊。”
他低下身,捡起了那支钢笔,接着轻车熟路,就像是左砚每次参加战斗测试,他替学生们整理衣着的时候那般随意,将那支笔重新别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旁的姬柳似乎是被这突然接近的气息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十分压抑的呜咽,身体也随之紧绷了起来。
这一切的动作都只发生在片刻之间,等左砚终于回过神来时,殷柳的目光,却又放回到了那一地的断壁残垣当中,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而一旁偷看着的姬柳,却是在透过了那满是冷汗的灰白色发丝的模糊视野中,看到“殷柳”将那支钢笔插回到左砚胸前口袋的一幕,在发觉左砚那失魂落魄神色的一瞬间,自己的那浅绿色瞳孔中,也闪过了一丝毫不自觉的刺痛与茫然。
而“殷柳”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任何一眼。
“不对,”左砚看着那与记忆中别无一二的脸庞,心中的警觉却是油然而生,他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后,将自己的权能尽数解放,“你不是老师,你是谁!”
闻听此言,殷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身披光铠、手持长剑,不敢有着一丝松懈的他,不禁哑然失笑。
“我就站在这里,信不信由你,若是非要我动手教训你一顿——不好意思,老师这会应该打不过你了,不过,你会帮忙的,对吧?”
殷柳的话只对左砚说到了一半,下半段,却是扭过了头,对着从那一地废墟中缓缓走出的窈窕身影,缓缓说道。
“欢欲魔姬,阿斯莫德,我最忠诚的伙伴。”
左砚眼见此时一幕,就连手中握剑的力度都不禁紧了一分,如果说眼前的男人是殷柳,眼前的女人是欢欲魔姬阿斯莫德,那此刻正蜷缩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姬柳,又是何人。
“那是自然,保护殷柳阁下你,可是主人给我的任务。”
先前见过数面的欢欲魔姬阿斯莫德,此刻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左砚眼前,只是比起先前的癫狂,对方这一次俨然要正常得许多,依旧是那身黑色裙甲与乳白轻纱,还有那几乎蔓延了全身,又在小腹处汇聚的妖媚纹路。
左砚向后退出一步,手中长剑提起,剑刃上燃起了一道如烈焰般的金光,就这么拦在了阿斯莫德,与姬柳之间。
“别过来。”
如果只是一个欢欲魔姬的话,左砚并不畏惧,但他身后有着精神崩溃的姬柳,身前还有着敌我不明的老师,至少在搞清楚此刻状况之前,他不打算轻易出剑。
“先前一直在找我的,不就是你么?人类,”阿斯莫德勾起舌尖,目光却在左砚的身上反复打转,“真的不能动他?可他看起来,嗯,很有‘张力’呢。”
“收收心吧,你我二人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他,炽天使乌列的权能,可不像是怠惰魔将贝尔芬格那般,最常用来逃跑的权能。”
殷柳这般如嘲弄的提醒过后,也像是无数个训练结束的下午那般,将自己的双手负在身后。
不过现在更像是,在上课时喜欢路过窗边的校领导,时不时还要往里头望两眼,抓抓后排睡觉的同学。
“阿左,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向老师请教,”
殷柳拍了拍双手,将那些灰尘拍落,也站上了那一地废墟之上,俯瞰着左砚的肩头。
“可你已经毕业了,老师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有些问题,或许该你自己去找到答案。”
左砚紧握着手中的剑刃,双目如炬,死死盯着眼前的老师,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他所留下的线索。
可他失败了,他多么想听到老师口中不得不做出那些错事的苦衷,他背叛的事实,已如铁铸成山般,不可挽回。
“不过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呵,我知道你不爱听这种话,但老师现在才想起来,因为我一路杀出了摇光基地,摇光计划永久终止,你们也一直没有真正毕业——现在再说这些事情,也犹时未晚吧?”
他这么说着,一旁的阿斯莫德也走到了他的身后,双手同时按着他的肩膀,便有一道如潮水般的黑浪,逐渐地将他们所包裹。
“保护好那个女孩,那是老师交给你的毕业课题,另外,无论是你想知道的答案,还是那些我想对你说的话,也都在里面了。”
而后,那一道黑色潮水彻底将他和阿斯莫德包裹。
片刻后,潮水落去,只余留下了仍旧呆滞的左砚,和在墙边默默抽噎的姬柳,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