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怎么关注不到纪念雪的心思。

姚汐凝想借纪念雪的由头,将他绑定,此刻他要回答什么呢?

回答什么都已经无关了。

纪念雪的性格总是软软的,但她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在某些事情上,她总会展现出惊人的坚持。

这个问题提出时,无异于将她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小心翼翼的人可以忍受痛苦与挫败,但无法承受将那份小心翼翼赤裸裸剥开在他人面前。

姚汐凝对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徒弟,完全一无所知。

她能将自己作为工具,不意味着也能完全将徒弟作为工具。

这个师父做得太差劲。

“师尊,我们走。”江桐对江月柳说。

江月柳却一动不动,纤指轻点着桌面,道:“姚汐凝,我本以为你起码会愿赌服输,提这些条件又想怎么样?”

“我没有说过不给。”面对质问,姚汐凝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只是提出一些想法,你们接不接受,是你们的事。”

话这么讲,姚汐凝却实打实地吃瘪了,她心里清楚,如果再赖下去,江月柳跟她关系会怎样还不好说。

没当场拔剑已经算是好了。

“那你到底给不给?”江月柳铁了心要出这口气。

“给。”姚汐凝深吸一口气,“等我换身衣服,我亲自带你们去取。”

她匆匆回了房间,传来衣物褪去的窸窸窣窣声。

纪念雪回过神,看着江桐,手指茫然地绞在一起。

“我......”

“没事了。”江桐变戏法般,拿出一块桂花糕放在她手心,温和地笑笑,“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不会牵扯到你的事。”

“......”江月柳抱胸站在一旁,眉梢不自然地跳了跳,饱满的胸脯轻微起伏。

只因纪念雪看江桐的眼睛,似乎快化出水了。

“早些休息吧。”江桐念了一声,姚汐凝换好了衣服,便推开院门走出去。

这一路倒没再讲话,三人拿了炎凤精血,便各自要离去。

要离开时,姚汐凝神色又变得淡然。

“江桐,关于我刚刚提出的第一个想法,你可以再考虑一二。”

这话是她传音讲的,江桐回头看去,她的眼神依旧隐隐闪烁,还不死心。

“我方才做得是有不对的地方,回去我会与念雪道歉。”

“你若叫我声义母,我会给你不尽的修炼资源,助你练就通明剑心。”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跟我交谈......”

江桐听到前几句还是面无表情,最后一句话却有些意动。

这些年他旁敲侧击,也想了解了解师尊的过往,但师尊很少提及。

纪念雪说师尊改过名字,姚汐凝一定知道些什么......今天他本想一人来问个清楚,后面江月柳一起来,他便作罢了。

想了想,江桐摇了摇头。

算了,不到万一,他才不会来找姚汐凝。

这女人疯得彻底,老实说,要不是实力不够,他方才都有点想把姚汐凝吊起来抽了,抽得她梨花带雨认错为止。

犯贱的狐媚子,活该被狠狠爱。

姚汐凝站在山顶,望着师徒二人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人小鬼大。

用那般冷淡的眼神看长辈做什么?

姚汐凝不是很想承认,可方才江桐那冷冷的样子居高临下的,倒真将她唬住了,甚至生出几分羞恼。

回过神来,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她愣什么愣?

奇奇怪怪。

姚汐凝暗暗咬住粉唇。

下回,这小子可不会把她唬住了。

十八岁的小孩,装什么大人,等他跪在地上乖乖喊义母,她可要让江桐好看。

......

——————

“师尊刚刚真厉害。”

回到院子里,江桐由衷地开口。

“你方才的回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听到夸赞,江月柳内心微微泛起甜意,不过仍然有些不解:“我本以为你会说朋友,师妹等等,没成想你不回答。”

江桐抬头看了看桂花树:“纪念雪从小倔强惯了,她并不是很信任姚汐凝。”

“感情只有两情相悦才算好,纪念雪应该也这么想,若我拒绝,姚汐凝指一百次婚,纪念雪也不会同意。”

【如果非说痛苦、可怜,那大概是修士痴痴等待死去的过程,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这个修士痛苦,喏,这个就叫爱情。】

江月柳盯着江桐,恍惚一瞬。

“喝酒吗?”她鬼使神差地问。

江桐愣了一下:“师尊今天有兴致?”

他还以为师尊被姚汐凝气到了呢,按他的了解,江月柳此时应该回房才对。

“喝一点点。”江月柳食指与拇指点了点,在月光下莫名有些可爱。

“那就喝一点点。”

江桐求之不得,他回房抱出两坛酒,一坛桂花酿,一坛竹叶香。

两人就在凉亭里,就着月光喝起酒。

半时辰后。

“感情是什么?”

酒力驱使下,江月柳有些晕乎,本想说爱情的,出口的一瞬紧急改了口。

“感情?”

江桐放下杯子,想了想,“师尊还会问这种问题,我还以为通明剑心没有这种烦恼呢。”

准确来说,是活了一个两百多岁的人,怎么会问这种基础的问题?

“说。”江月柳扬起下巴,用酒杯指着他。

“师尊,你醉啦?”江桐哑然失笑。

“我没醉。”

江桐没说什么,抬头看看天:“感情还是分很多种的,亲情,友情跟爱情,每样都不太一样。”

他回眸对江月柳眨眨眼:“像我和师尊,就是师徒之情。”

“还有。”

“那还有亲情。”

“......”

江月柳清冷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她定定看着江桐,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她忽然开口道:“江桐。”

“嗯?”

“世界上感情最多的地方到底在哪?”

江桐神色古怪,这题如果换成爱情,那他或许有一个答案,就是青......

不过说出来会被江月柳当陀螺抽。

“我也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

江月柳心里有点小委屈,你明明二百年前就跟我说了,还只说了一半。

算啦,他肯定不记得。

“师尊,你真的醉了。”

“我没有!”

江月柳似乎发了脾气,江桐单手撑脸,望着她赌气地咕嘟咕嘟喝了好几杯酒,酒液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来,滑入丰腴胸间。

“江桐。”

“怎么啦师尊?”江桐撑着脸,耐心回答。

“我看见了两个你。”

“哪两个?”

“一个在我面前,一个在天上飞。”

“师尊,你真的醉了。”

“我没有!”江月柳垂着小脸,嘀嘀咕咕,“一个看得见,一个是透明的。”

江桐叹了口气,酒力越差,越喜欢喝。

他酿的桂花酒度数可不低,哪能这么喝?

天寒了,睡在这可不好......

江桐暗戳戳地想,绝不是为自己找理由。

走到师尊面前,望着醉得不省人事,脸颊红红的她。

江桐认命地闭上眼,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轻轻地把江月柳抱了起来。

一秒,两秒。

江月柳靠着他的胸膛,小嘴还在嘀嘀咕咕,没有其他反应。

“好软。”

江桐心跳加速,小声感叹了句,他微微侧过脸,想听清江月柳在说什么,可惜什么都没听见。

他将江月柳抱着,傻站在原地好久,才依依不舍将她送回房间,为她盖好被子。

怎料,他刚把被子拉好,江月柳又睁开了眼,迷迷糊糊。

四目相对,鼻息缠绕。

“师父......”她说。

“哪来的师父。”江桐心已经悬了起来,怕她发现自己刚刚抱她,连声安慰,“师尊,你醉了,快睡觉吧。”

“师父......”她说。

江桐有些无可奈何,“师父在哪里呢?”

江月柳痴痴笑了,小手点着江桐的鼻子。

“江桐......快叫师祖。”

“叫谁师祖?”

“快叫。”她眉眼满是倔强。

“好好好。”江桐无奈道,“师祖,师祖,师祖。”

江月柳笑了,闭上眼,小嘴嘀咕道:

“师父,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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