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以长生不寿,知命而增其年,故不得矣,若有相违,寻自初也。醉蓬莱,词调见宋柳永《乐章集》,入“林钟商”(夷则商)。清毛先舒《填词名解》云:“(唐)李适之有九品酒器,其一蓬莱盏……其五金蕉叶。”宋陈师道《后山诗话》云:“柳三变游东都南、北二巷,作新乐府。髋骸从俗,天下咏之,遂传禁中。仁宗颇好其词,每对宴,必使侍从歌之再三。三变闻之,作宫词号《醉蓬莱》,因内官达后宫,且求其助,仁宗闻而觉之,自是不复歌其词矣。”

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引两宋之交的杨湜《古今词话》云:“柳耆卿(柳永)祝仁宗皇帝圣寿,作《醉蓬莱》一曲。此词一传,天下皆称妙绝。”赵磻老词有“璧月流光,雪消寒峭”句,名《雪月交光》。韩淲词有“玉作山前,冰为水际,几多风月”句,名《冰玉风月》。

以柳永《醉蓬莱·渐亭皋叶下》为正体,双调九十七字,前段十一句四仄韵,后段十二句四仄韵。另有双调九十七字,前后段各十一句、四仄韵变体。代表作品有苏轼《醉蓬莱·重九上君猷》等。

醉蓬莱(寿郁梅野)

倚东风笑问。落红啼鴂,清明来未。小雨弄睛,做轻寒天气,南极光中,五云深处,人庆秋岁。翡翠屏间,琉璃帘下,彩衣明媚。

九老风流,五侯家数,如此乾坤,有人如此。天正烦君,作江南一瑞。世上今秦,山中古晋,尽不经吾意。但要牡丹,年年今日,伴人沈醉。

《醉蓬莱·寿郁梅野》是南宋词人伍梅城为友人祝寿而作的一首寿词。全词以“倚东风笑问”开篇,词人倚着和煦的春风,含笑相问:落红已飘,杜鹃已啼,清明时节可曾到来?这一句不仅点明时令,更以“笑问”二字,营造出一种亲切、轻松的氛围,仿佛与老友闲话家常,拉近了彼此的情感距离。

紧接着,“小雨弄睛,做轻寒天气”,写天气由雨转晴,微寒未尽,春意犹存,既写出江南春日的典型气候,也暗含人生虽历风雨,终将迎来晴好的寓意。这种自然景象的描写,不仅为寿宴设下清新雅致的背景,也寄托了词人对友人人生境遇的美好祝愿。

“南极光中,五云深处,人庆秋岁”三句,转入祝寿正题。南极星辉,五云缭绕,本是仙境般的祥瑞之景,词人借此描绘寿宴之隆重与祥瑞,称颂寿星如南极仙翁般长寿安康。而“秋岁”一词,虽指寿辰,却也暗含人生成熟、收获之意,寓意友人如秋实之丰盈,德行并茂。

随后,“翡翠屏间,琉璃帘下,彩衣明媚”三句,写寿宴之华美:翡翠屏风,琉璃帘幕,彩衣翩翩,一派富贵典雅之气。此处不仅展现寿宴的盛大场面,更通过“彩衣”之典,暗用老莱子彩衣娱亲之故事,赞颂寿星不仅自身高寿,且子孙贤孝,家庭和美,福寿双全。

下片转入对寿主人格的赞美与祝颂。“九老风流,五侯家数,如此乾坤,有人如此”四句,连用典故,层层递进。“九老”指唐代白居易等九位高年雅集的“香山九老”,象征高寿与风雅;“五侯”则指汉代显贵,代指门第显赫。词人将寿星比作九老般风流儒雅,又如五侯之家世高贵,称其在天地之间,实为难得之人杰。此四句气势开阔,格调高昂,既抬高寿星身份,又表达由衷敬仰。

“天正烦君,作江南一瑞”一句,笔锋一转,以“天”之口吻,道出寿星乃上天所遣,为江南之地增添祥瑞。此句想象奇特,赋予寿星以天命所归的神圣感,使其形象超越凡俗,成为地方之福、时代之英。这种将个人寿辰与天地祥瑞相联系的写法,虽为寿词常套,但词人运用得自然贴切,毫无俗套之感,反显胸襟阔大,气象高远。

“世上今秦,山中古晋,尽不经吾意”三句,词人借古今之变迁,表达对世事的超然态度。秦晋之盛,已成过往,皆不挂怀,唯愿“牡丹年年今日,伴人沈醉”。牡丹为花中之王,象征富贵、美好,词人以此寄托对寿星最真挚的祝愿:不求功名利禄之显赫,不慕朝代更替之荣光,只愿如牡丹常开,岁岁年年,与友共醉春光,长享人间清欢。这种“但得年年花下醉”的情怀,既是对寿星的祝福,也是词人自身人生理想的写照——超脱尘俗,寄情自然,追求精神之自在与生命之从容。

全词语言典雅,意象华美,结构严谨,情感真挚。上片以景衬情,营造祥瑞氛围;下片以人为主,层层推高寿星形象,最终以“牡丹伴醉”作结,回归人情之真、生活之美。通篇虽用典故,却不生涩;虽为祝颂,却不流于谀词。词人以其细腻笔触,将自然之景、人文之典、个人之情融为一体,既展现了对友人的深厚情谊,也体现了他对人生、对时间的深刻体悟。

伍梅城的词作,常于平淡中见深意,于华丽中见真情。此词亦不例外。它不追求豪言壮语,却以“笑问”“轻寒”“沈醉”等轻柔语汇,勾勒出一幅温柔敦厚的寿宴图。它既有“南极光中”“五云深处”的仙家气象,又有“牡丹年年”“伴人沈醉”的人间温情。仙凡之间,虚实之际,正是词人对生命境界的理想表达:不求长生不死,但愿岁月静好,花开常在,友情长存。

在宋代寿词中,此作堪称上品。它避免了同类作品常见的堆砌与浮夸,以清新之语,写深厚之情;以高雅之境,寓平凡之愿。读之如春风拂面,如花香袭人,既有视觉之美,更有情感之真。它不仅是对郁梅野的祝颂,更是对所有人生美好时刻的深情礼赞——在时光流转中,愿我们都能如牡丹般绽放,如春风般温柔,如词中所言:“年年今日,伴人沈醉”。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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