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得要死，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像是被人拆了重装一遍。后脑勺倒是枕着个软乎乎的东西，比石头地舒服太多了。
她动了动脖子，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
头顶上方立刻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醒了就起来。”声音硬邦邦的，但语气听着有些发虚。
克洛伊费劲地睁开眼。
入眼是湛蓝得不像话的天空，几只海鸥傻兮兮地叫唤。视线下移，正对上瑞戴尔的下巴，还有视线乱飘的眼睛。
自己正舒舒服服躺在瑞戴尔的大腿上。
膝枕啊，这待遇可不常见。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扔海里。”
瑞戴尔嘴上放着狠话，身体却僵得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把腿上这只病猫给颠着了。
克洛伊眨眨眼，不仅没起，反而故意往里蹭了蹭。
“地上硌得慌。”
“你……”
瑞戴尔耳根子唰地红透了，那颜色顺着脖子往下蔓延。
“赶紧的，别赖皮。”瑞戴尔把脸别向一边，看着远处的海浪，“大家都看着呢。”
克洛伊这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脑浆还在晃荡。
周围是一片金色的沙滩，不远处停着皇家卫队的船。几个卫兵正围着篝火烤鱼，看到这边动静，一个个挤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长。
“这是哪？我们出来了？”克洛伊揉着太阳穴，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白光贯穿海底的瞬间。
“出来了。”瑞戴尔把手里的水囊递过去，眼神复杂。
“你倒下去之后没多久，那老太太……”瑞戴尔顿了顿，“艾莉妮娅也不行了。”
她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
瓶子里悬浮着一滴水珠，是近乎透明的银白。
无悔的守护之泪。
“她给我的。”瑞戴尔把瓶子塞进克洛伊手里，指尖有点凉。
“那老奶奶最后清醒了一会儿。她说，告诉老师，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她的错，让你别怪她。”
“她还说……”瑞戴尔看了一眼平静的海面，“那个邪恶的塞莲娜已经彻底消失了，以后也没人会再来找麻烦。”
克洛伊握着瓶子，拇指摩挲着冰凉的玻璃壁。
消失了？
心里不知道怎么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走吧。”克洛伊把瓶子收好，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领赏去。”
国王不仅给了双倍的佣金，还给瑞戴尔和克洛伊颁了个“皇家荣誉”的勋章，并邀请克洛伊做国家的“高级魔法顾问”。
那个二世祖王子，听说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天天泡在书房里看文件，把那些想趁乱捞油水的大臣治得服服帖帖。
看来那场海底惊魂确实给这帮养尊处优的贵族上了一课。
在国家的港口边，克洛伊一直靠在栏杆边发呆。
“想什么呢？”瑞戴尔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刚买的苹果，随手抛给克洛伊一个。
“没什么。”克洛伊咬了一口苹果，脆甜。
船刚靠岸，码头上人山人海，欢呼声、叫卖声混在一起。
“老师——！”
这一嗓子又脆又亮，直接穿透嘈杂的人群，精准扎进克洛伊耳朵里。
克洛伊拿着苹果的手一抖。
这声音……
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银色的长发，翡翠色的眼睛，还有那一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肥大衣服。
看起来顶多十二岁。
“啪！”
这小东西根本没减速，直接扑在克洛伊腿上，两只手死死抱住她的大腿，脸在裤腿上蹭啊蹭。
“老师！我终于找到你了！”
克洛伊僵住了。
她低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眼里全是无辜、崇拜，还有藏在最眼底的狡黠。
塞莲娜。
克洛伊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瑞戴尔。
瑞戴尔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愣神，然后是疑惑，最后定格在冷笑上。
“这谁啊？”
瑞戴尔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苹果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呃……这……”克洛伊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是……我在路边捡的孤儿。”克洛伊硬着头皮胡扯，“你看这孩子多可怜，没爹没娘的……”
“捡的？”
瑞戴尔挑眉，弯下腰，视线和小塞莲娜齐平。
“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伸出手，捏住小女孩那张肉嘟嘟的脸颊，往两边扯。
“这银头发，这绿眼睛，还有这股子……”瑞戴尔凑近闻了闻，“这股子茶里茶气的海腥味。”
小塞莲娜被捏得嘴都歪了，却没敢反抗，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克洛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师……姐姐好凶……她是坏人吗？”
这一声“坏人”简直是火上浇油。
“坏人？”瑞戴尔气笑了。
“小东西，你那条尾巴呢？剁了熬汤了？”
克洛伊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想去拦瑞戴尔的手，怕她动手。
结果瑞戴尔反而松开手，改捏为揉，把小塞莲娜那一头柔顺的银发揉成了鸡窝。
“行啊，有出息了。”
瑞戴尔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只到她腰部的小豆丁，眼神里竟然没多少杀气，反倒多了……看笑话的恶趣味。
瑞戴尔一把将躲在克洛伊身后的小鬼拎了出来。
“啊！放开我！老师救命！”小塞莲娜四肢乱蹬，像只被抓住后颈皮的猫。
“闭嘴。”瑞戴尔凶巴巴地吼了一句。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克洛伊大跌眼镜的动作。
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块手帕，粗鲁地给这小鬼擦了擦刚才蹭在脸上的灰，动作重得像是在擦地板。
“既然变小了，就给我老实点。”
瑞戴尔蹲下身，把脸凑到小塞莲娜面前，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别以为装嫩就能把你做的那些烂事一笔勾销。这笔账，我替克洛伊记着。”
她伸手，再次捏住那张手感极好的脸蛋，这次没刚才那么用力，甚至带着点……宠溺？
“真可爱啊，小妹妹。”瑞戴尔笑得灿烂，只是那笑容里藏着刀子。
“不过既然是小孩子，就得守小孩子的规矩，要喊我姐姐。”
瑞戴尔拍了拍小塞莲娜的脑袋，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子宣示主权的霸道。
“想谈恋爱等成年了再说吧。”
说完，她站起身，顺手牵起克洛伊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回家。我都饿死了。”
克洛伊看着身边这个装凶的瑞戴尔，又看看那个捂着脸的小跟班。
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行，回家。”她回握住那只粗糙却温暖的手。
小塞莲娜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最后狠狠跺了一下脚。
“哼！成年就成年！”她迈开那双还不怎么利索的小短腿追了上去。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一卷：无悔的守护之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