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能这么放松了。

我坐在长条沙发上,身体陷进绒毛软垫之中,听着手边玻璃桌上电动茶壶的“咕噜”声,麦香随之飘进我的鼻腔。

徐学姐还没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下吧。

“咚!”,我透过玻璃桌面,看到旁边的肖季在地板上狠跺一脚,“啪嗒”又把手柄丢在桌上。

“K!O!WINNER IS——”,前方超大挂壁电视的屏幕上交替着红白光,肖季的角色又被干掉了。

“妈...我去,这最难电脑真犯规!”肖季仰躺下去,“还是你好对付,不久违地来两把?”

“算了,你降点难度吧。”

现在的我没有玩游戏的心情,而且我也很少玩。

“阿季,妈不在家。真想叫就趁着周末去禾山村看一看。”

肖清灵瞪了肖季一眼,从另一侧的小沙发上起身,端起茶壶往我的纸杯里倒麦茶。

“谢谢,姐姐...”

“嗯。”

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脑后扎着的两条低马尾从苗条的腰肢上滑下,晃过我眼前时,带来清新的茶香味。

“姐,你也给我倒杯呗!吹凉点更好。”肖季举起手说着。

“你长着手,还有两只。”

“不公平,李明山也长了手啊。你怎么不让他自己倒?”

我是在认识肖季后有段时间才认识的她,她比我们大一届。多亏肖季说了她那么多的坏话,我以为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李明山和你不一样。”

“神马意思嘛!”

直到姐弟俩冰释前嫌,初次与她见面后,才发现她...是有点难相处。只会礼节性地对我的话作出回应。

“字面意思。早上你又随便把衣服丢在浴室门口,那么大个人了。”

“是你自己说要和你分开放的!还说要离你的衣服远点!”

“都是汗臭味,还脏。”

直到某次我和肖季聊起家里的事,听说我的家境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每次都像今天这样耐心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边看书边听着我们的对话。

有一次——

“……我觉得有个坏弟弟不是件好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姐姐。这样我就会把你当成是我没能拥有的好弟弟,弥补这种缺憾。李明山,以后多来玩。”

当肖季去上厕所时,她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融化了我心中对她“高冷”的印象。

自那之后我就会叫她姐姐,仿佛我真的在这座城市里多了个亲人一样。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只会作出简短的回应。她只是不爱说话吧。

“是是,玷污你纯白香香的衣服真对不起。”

“知道就好。”

“哎呀,是哪天来着...偷听到你在浴室里抱怨,说‘穿黑衣服就像竹竿,白衣服还能有点身材’,天生平板就垫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阿季你欠打!”

倒完茶水,她瘦到荡着酒窝的侧脸离开我的视野,只比肖季矮一点的瘦高身子直起来,裹着白色毛衣像是这里雪天常见的“树枝雪人”。

那是用数根树枝,和苏城不多的雪糊成的瘦版雪人,看上去怪怪的。

但她就显得很苗条,稍显臃肿的浅色系衣物,在她的身上反而能体现出身材线条,颇有高冷姐系美女的感觉。

“别!!别关主机电源,我错了姐!呜哇——我好不容易打到最终BOSS。”

“该看新闻了。”

当我久违沉浸在这令人安心的环境中,大脑变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姐弟俩似乎已经吵了几个回合。

他们和往常一样不对付,在一起就吵架,习以为常了。

“据悉,今日禾山一线的红枫开始凋落……”新闻画面里,家乡熟悉的山景映入眼帘。

家乡到红枫凋落的季节了,比往常更晚一些。

在我离开家后不久,禾山临城的那片地方就被改成了禾山风景区,也不知道老家禾山村有没有因游客到来而变得繁荣。

不过,风景区离村里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正好借此机会,我拿出手机。

“姐姐,和以前一样,有事要拜托你。”我向着肖清灵低头。

“抬起头来。”她起身坐到我旁边,提醒我不要客气,“过去快半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帮忙。”

“因为...过得不算好。半年里我一直很担心我妈,我还有想过就算去借钱也要给她...”

“不能借贷,肯定不行。”

她细长的食指指向我的嘴唇,不让我说下去。

“这次不是借贷,钱的来由等徐学姐来了我再解释,我先转给你,麻烦阿姨取成现金当面交给我妈。谢谢,等阿姨回来我会当面道谢的。”

安芷,也谢谢你。

我边说边给肖清灵转去1万,她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陷入短暂的思考,然后说:

“我会和我妈说的,和以前一样。”

“李哥,你咋自己不回去,你当面给你妈,她不是更开心?”肖季不合时宜地说着。

家乡...那个充满着我痛苦回忆,也有着我最亲之人的地方。

不想回去?怎么可能不想!?

作为全村唯一的大学生,载着全村人的希望,在妈妈充满期待的眼神中离开家乡的时候,未来的光明仿佛触手可及。

“阿季,你少说点。看你这样,你自己都不敢去见妈。”

“也是啊!嘿嘿。”

真正来到城里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大学时期,边学习边兼职的时候还好说。可毕业后过段时间因疫情失业的我,竟然还需要女友援助才能租得起房子,这样的我无法满足妈妈的期待。

现在每每想起她送别我的时候,“要努力,能吃苦,成大事。别像妈妈一样,也别像你爸贪玩。”的话,以及期待的眼神,我就无法踏上回去的路。

第一次靠着工作带钱给妈妈的时候,还想着以后涨工资再多给点。

一旦给过钱,即便是失业以后,我也不能停下来,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每个月都挤出微薄的兼职收入,拜托肖清灵带给妈妈。

没能拿到安芷援助的那个月开始,我自顾不暇,直到今天已经半年多没有给了。

这样,我就更加没脸回去。

肖清灵仿佛能理解我的感受,从来不做任何评价,只是默默帮我的忙。

“阿姨还在禾山小学支教吗?”我问。

“嗯,现在是年级主任。但还在坚持亲自教课。”

肖家的父母都在苏城市教育局里工作,肖阿姨是前两年被派去禾山村的禾山小学里支教的,本人是个很严谨,重视工作的人。

之前偶尔回来时,有过几次见面道谢的机会,她也像肖清灵一样,只是微笑着,不发表评论。

这也就代表着妈妈还在一个人好好生活着。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回来呢?那时肖季一定会像坐牢一样难受,找我求救吧。

到那时,我再问问妈妈的情况。过去那么久,她过得怎么样呢?

“喵呜~”,这时,怯生生躲在肖清灵卧室里的虎斑橘猫探出头来,似乎刚刚才认出我来。

“虎米?”我轻唤一声,它就跑来蹭我的裤腿。

“这名字听着还是怪!它这么迷糊,叫‘米糊’不是更好?”肖季摇摇头。

“不能说它迷糊嘛,还是叫虎米更文艺。你看像不像小老虎,米也更接地气。”

我习惯性地纠正道,它的名字是我起的,我要维护我的创意。

“我赞同。”肖清灵也走上来,摸摸虎米的头。

随着它的到来,那些略显沉重的话题总算过去。

“叮咚——!”

这时,门铃又冷不防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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