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没有接。

“我不吃那个。”

她的声音隔着帽子闷闷地传出来，冷硬得像一块冻土，

“收起你的好奇心，中尉，这里不是你们这种坐办公室的军官该来的地方。”

拒绝得很干脆。

她显然把维奥莱塔当成了某种来前线体验生活或者是迷路的后勤军官。

维奥莱塔并没有感到尴尬。

她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撕开包装袋，自己咬了一口。

“那真是可惜，这可是草莓味的。”

她一边嚼着干巴巴的饼干，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对方怀里那把枪。

即使被粗糙的黑布层层缠绕，维奥莱塔依然能看出那是一把好枪。

枪管修长，护木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经过了主人成千上万次的抚摸与保养，哪怕是在这种睡觉的时候，她的手指依然下意识地扣在最适合快速击发的位置。

那不是一把被遗弃的废铁。

那是一头正在打盹，随时准备全力出击的野兽。

“枪不错。”

维奥莱塔咽下饼干，随口说道，

“保养得这么好，看来它的主人并没有打算真当个幽灵。”

这句话像是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对方的伪装。

那个原本慵懒的身影猛地僵住了。

下一秒，她像受惊的野兽般坐直了身体，宽檐帽顺势滑落，凛冽的寒风瞬间卷起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在灰败的屋顶上狂乱飞舞，红得惊心动魄。

“如果你不想死，就滚远点。”

女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驱赶意味，

“靠近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

她没有解释更多，只是冷冷地看着维奥莱塔，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要把自己玩死的蠢货：

“别怪我没提醒你，中尉。我的霉运不认人。”

说完，她重新拉低帽檐，侧过身去，用背影筑起了一道高墙。

空气陷入了死寂。

只有风声在两人之间呼啸。

维奥莱塔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红发、狙击枪、还有那句关于“诅咒”的警告。

特征已经对上了。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细说，但在维奥莱塔的脑海里，那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行吧。”

维奥莱塔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起身来，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听了个笑话，

“不过我的命很硬。算命的说我这辈子注定要搅得天翻地覆，一般的霉运收不走我。”

她转身走向阁楼入口，在踏进木门的前一刻，停下脚步：

“还有，既然你的枪还没生锈，那就别急着发烂发臭。只要子弹还能射出去，总有证明它价值的时候。”

“下次别躲着吃饼干了，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

屋顶上，卡特琳娜的背影猛地僵硬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平坦的小腹，在那顶帽子的遮掩下，那张脸上极其罕见地泛起了一丝羞恼。

良久。

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阁楼入口，眼神中多了一丝困惑。

这个不怕死的中尉……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

回到房间。

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勤劳的瑞秋不仅打扫完了卫生，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简易的取暖设备，把这个原本阴冷的顶层公寓烤得暖烘烘的。

“殿下！您回来啦！”

瑞秋正在擦拭那个有些年头的壁炉，见到维奥莱塔立刻凑了上来，表情有些神秘兮兮的，甚至带着几分惊恐：

“那个……殿下，刚才我去楼下领物资的时候，听那些老兵说了一些关于这儿的怪话……”

“哦？什么怪话？”

维奥莱塔脱下大衣，舒服地把自己摔进刚铺好的软床上。

“他们说……隔壁那栋大楼是个禁地。”

瑞秋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隔壁的什么脏东西，

“那儿住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大家都叫她‘死神的情妇’。”

瑞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她原本是军校的狙击王牌，本来前途无量。但是太邪门了！凡是跟她组队的观察手，全部阵亡！凡是跟她出任务的小队，无一生还，甚至连之前想提拔她的长官，都在视察途中被流弹击中了。”

“大家都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队友，现在的指挥官根本不敢用她，只能把她扔在这儿自生自灭。”

说罢，瑞秋担忧地看向墙壁：

“殿下，我们住在这种人隔壁……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找多尔蒂上尉换个地方吧？听说B区刚才腾出来……”

维奥莱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嘴角却慢慢勾起了一抹弧度。

全对上了。

卡特琳娜·克莱因。

那个在游戏后期令帝国闻风丧胆的联邦王牌，“血色蔷薇”。

至于所谓的“克死队友”、“诅咒”，维奥莱塔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不过是联邦那个代号为“渡鸦”的间谍搞的鬼，为了逼迫这位忠诚的天才叛变，那个“渡鸦”像剪断翅膀一样，残忍地清理掉了她身边的所有人，直到她在帝国彻底孤立无援，不得不投向联邦。

多狠毒的手段，多精妙的布局。

如果是以前看小说，维奥莱塔或许会热血上头，想要揭穿那个“渡鸦”的诡计，拯救这位悲剧英雄，顺便狠狠打脸联邦间谍，为帝国挽回人才。

但现在？

维奥莱塔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关我屁事。

帝国这艘破船迟早要沉，那个“渡鸦”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对方反而是在帮卡特琳娜找生路。

毕竟按照历史进程，未来的联邦可是战胜国，福利待遇比这个只有土豆泥的帝国强多了。

不过……

维奥莱塔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既然卡特琳娜注定要叛逃联邦……

那这岂不是一条现成的顶级逃跑路线？

只要现在跟这位未来的“血色蔷薇”搞好关系，混个脸熟。哪怕只是当个不讨厌的邻居。

那么等到剧情推进，她被逼无奈要跑路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顺势抱个大腿？

“嗨，卡特姐，你要去联邦啊？好巧我也想去，带我一个呗？我可以帮你背子弹！”

再退一万步讲。

就算蹭不上车，只要好感度刷到位了，以后两军对垒，这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在瞄准镜里看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念在当年的几块饼干份上，把枪口稍微抬高那一厘米？

这哪里是“死神”？

这分明是她维奥莱塔未来的保命符啊！

“不用换。”

想到这里，维奥莱塔心情大好，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可是……”

“瑞秋。”

维奥莱塔打断了她，

“你不觉得，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没有什么比住在一个被所有人恐惧的死神隔壁更安全了吗？这就叫灯下黑。”

她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慵懒地挥了挥手：

“总之，以后见到那位邻居客气点。如果有多余的零食，记得给她留一份。”

毕竟那可是未来的联邦大腿，得富养。

“睡了。”

维奥莱塔拉过被子蒙住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揭穿阴谋？拯救帝国？

那是主角才干的事。

她只想在这乱世里苟到大结局，要是能顺便搭个便车去联邦吃香喝辣，那就更完美了。

“明天早上谁也别叫我，除非那个瓦列里带着宪兵队来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