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紧挨着要塞最外围的防爆墙,巨大的阴影终年笼罩着这片红砖建筑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与煤渣混合的味道。
没有A区的绿树成荫,也没有B区的整洁有序,只有裸露的管道在楼宇间穿行,发出沉闷的低吼。
“殿下,这地方……”
瑞秋在楼下仰着头,
“太棒了!”
她兴奋地指着那些锈迹斑斑的管道:
“看那个气压阀,是五十年前的老型号,这种纯机械结构的才是艺术品啊!我可以把它拆下来改装成自动咖啡机吗?”
维奥莱塔嘴角抽搐了一下。
“随你便。”
只要不炸了房子就行。
她现在很满意。
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巡逻队脚步声,根本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社交噪音。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避难所。
维奥莱塔的房间在这栋老旧红砖楼的最西侧顶层。
这里是整栋建筑最偏僻的角落,也是唯一一个拥有独立阁楼入口的套间,推开那扇甚至有些变形的铁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设施很简单:一张铁架床,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以及一个甚至还能看到煤灰的壁炉。
“殿下,您先休息,我来打扫!”
瑞秋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开始从包里掏各种工具。
“不用太麻烦。”
维奥莱塔把军帽往桌上一扔,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在那张看起来硬邦邦的床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终于。
没有瓦列里,没有格赫罗斯,没有那些该死的战术报告。
这才是生活。
她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的宁静,随即被一阵从头顶传来的风声吸引。
她睁开眼,看向房间角落那扇通往阁楼的小木门。
作为一名资深的摸鱼大师,直觉告诉她,那里绝对是个好地方。
十分钟后。
维奥莱塔手里抓着一包压缩饼干,顺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了屋顶。
推开阁楼门,凛冽的冷空气瞬间灌满胸腔。
这里的视野极佳。
几根粗大的废弃烟囱和女儿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夹角,完美挡住了凛冬堡主城区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刺骨的寒风。
黑色的瓦片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冻土。
“完美的死角。”
维奥莱塔惬意地眯起眼睛,这里哪怕打盹都不会被楼下的巡逻兵看见。
她正准备找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享受这难得的偷懒时光时。
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有人。
在那个最避风,视野最好的角落里,竟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是一个极其惹眼的背影。
对方穿着一件改短了的黑色皮质作战背心,下身是便于活动的紧身战术裤。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如同燃烧烈火般肆意披散的暗红色长发,在灰暗的屋顶上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正半躺在屋脊上,脸上盖着一顶宽大的牛仔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整张脸。
她的怀里,像抱恋人一样抱着一把被黑布缠绕的狙击步枪。
维奥莱塔愣在原地,手里捏着饼干,有些进退两难。
这造型……怎么这么眼熟?
红发、宽檐帽、带着一把被黑布缠绕的狙击步枪。
维奥莱塔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那些关于游戏的记忆碎片中搜寻这个背影。
这分明是某个重要角色的标志性特征,甚至那个侧影都透着一股熟悉感。
是那个传闻中的……谁来着?
名字就在嘴边,却像被风雪冻住了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那个红发女人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她没有起身,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仅仅是用戴着露指手套的食指,轻轻顶了一下帽檐,那顶宽大的帽子向上抬起几分。
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那是一双如同狼一般锐利的眼睛,瞳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蓝色,眼角上挑,带着一种慵懒却又极度危险的气息。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维奥莱塔感到一种莫名的战栗。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同类锁定的感觉。
“……陆军中尉?”
女人开口了。
声音沙哑而慵懒,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磁性。
她只是扫了一眼维奥莱塔肩上的军衔,并没有像普通士兵那样跳起来敬礼,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你是新搬来的?”
女人重新拉下帽檐,盖住自己的脸,像是对这位拥有皇室容貌的军官毫无兴趣。
“这里不适合你这种大人物。”
她的声音从帽子底下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
“这一带被诅咒了,住在这里的,只有我这种不祥的幽灵,如果你不想沾染霉运,或者半夜被噩梦吓醒,最好滚回你的A区去。”
……
说完,她调整了一下怀里的狙击枪,似乎准备继续睡觉,凛冽的寒风卷起屋顶的积雪,似乎也在配合着这份逐客令。
维奥莱塔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个重新蜷缩进阴影里的背影。
不祥?霉运?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生人勿近的词汇,她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心头一松。
在这个只崇尚荣誉与牺牲的凛冬堡,竟然有人用诅咒来标榜自己。既然是被诅咒的地方,那岂不是意味着那些满口大道理的军官们平时根本不敢涉足?
那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天堂。
“那太好了。”
维奥莱塔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几步走过去。在那女人略显惊讶的沉默中,一屁股坐在了离对方不远的一块干净瓦片上。
“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打破了屋顶死一般的寂静。
维奥莱塔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干,含糊不清地说道:
“巧了,我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刚想找个没人管的地方偷懒,就碰上个占地盘的。”
她把手中的饼干袋子递过去晃了晃,就像在邀请一个同样无家可归的野猫:
“喂,要不要吃点?皇家特供的,听说能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