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194X年,6月26日下午。

北境的暴风雪从未停歇。

经过两天两夜足以震碎骨架的颠簸,军用卡车的引擎终于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嘶吼。

视野尽头,一座钢铁巨兽刺破了苍白的地平线。

凛冬堡。

帝国北境防线的绝对核心,一座完全为了战争而生的要塞都市。

灰黑色的城墙高达三十米,城墙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防空炮塔,炮口直指阴沉的天空,巨大的蒸汽管道爬满建筑外墙,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向着寒风中喷吐着滚滚白雾。

维奥莱塔趴在车窗边,脸色苍白如纸。

长时间的颠簸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作为一名只想躺平的咸鱼,这种长途行军对她而言不亚于酷刑。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一张不动的床,睡死过去。

“殿下,到了。”

瑞秋扒着车窗,兴奋地指着前方,眼睛闪闪发光:

“看!主能源塔!这可是联邦都没有掌握的高压蒸汽核心!”

“嗯……好大……”

维奥莱塔虚弱地敷衍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

卡车驶过层层关卡,最终停在了司令部行政大楼前。

早已等候的卫兵拉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灌入,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

维奥莱塔深吸一口冷气,凭意志力强行压下呕吐感,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军服,面无表情地下车。

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其实纯粹是因为晕车导致的黑脸,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欢迎来到凛冬堡,维奥莱塔中尉。”

一个低沉并且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

站在台阶顶端的,是一位身材魁梧,左脸有一道狰狞伤疤的中年军官,他的胸前挂满勋章,像一头镶满了金属利齿的雄狮。

瓦列里上校,凛冬堡现任最高指挥官,铁血派的代表人物。

维奥莱塔认识这张脸。在游戏设定中,瓦列里这三个字,就是战功与严苛的代名词。

“我是瓦列里。”

上校并没有按照条例向这位皇室成员敬礼,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维奥莱塔:

“我看过格赫罗斯的报告,那家伙在信里把你夸成了什么帝国利刃,但在我这里,纸面上的漂亮话不如一颗实弹,希望你不是那种只会来前线镀金,闻到火药味就会晕倒的花瓶。”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尘。

维奥莱塔的胃部再次剧烈抽搐,那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她很想解释,或者哪怕说句客套话,但此刻她的状态极其危险——只要张嘴,哪怕只是发出一个音节,昨晚的土豆泥就会毫无保留地喷在这位上校擦得锃亮的皮靴上。

绝对不行。那是作为皇女最后的尊严。

于是,她只能强行绷紧面部肌肉,死死咬住牙关。

为了掩饰身体的不适,她不得不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傲慢,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死死地盯着瓦列里的眼睛。

既不反驳,也不辩解。

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深邃——其实是在拼命放空大脑抑制呕吐感。

“……”

这短暂的沉默令空气骤然凝固,一旁的副官与卫兵们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怕一声轻微的喘息,都会引爆这名为“权力”的火药桶。

瓦列里上校微微一怔。

他预想过对方会愤怒斥责,或者心虚躲闪,但他唯独没料到这种反应。

完全的无视。

一种近乎蔑视的冷漠。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质问:

“身为下级军官,见到皇室成员却不行礼,这就是凛冬堡的规矩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瓦列里的后颈。

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女孩,身上竟然散发着一种只有久居上位者才拥有的威压,那是对权力的绝对自信,是对规则的无声捍卫。

果然如格赫罗斯所说……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瓦列里那张岩石般坚硬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丝笑意,左脸上的伤疤随着肌肉的牵动扭曲,让他看起来更加惊悚。

“啪!”

一声脆响。

瓦列里上校脚跟利落一并,抬手向皇女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

“殿下。”

他放下手,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温度,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正式:

“是我失礼了。希望我们之后合作愉快。”

维奥莱塔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在哀嚎:

大哥你别突然跺脚啊!震得我更想吐了!

但为了维持人设,她只能再次用鼻音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嗯”。

“多尔蒂。”

瓦列里没再多言,转头看向身后那个戴眼镜的军官,

“到!”

“去把殿下安顿好,别用那些敷衍贵族的一套来招待她,用我的专车去。”

“是!”

多尔蒂连忙拉开旁边一辆黑色吉普车的车门。

维奥莱塔如蒙大赦,强忍着胃部的翻滚,维持着最后的优雅迅速转身,逃也似的钻进了那辆看起来平稳得多的车里。

随着车门关上,吉普车缓缓启动驶离,瓦列里上校眯起了眼睛,对身边的副官低声说道:

“看来传言有误啊,七殿下可不像那种一碰就碎的花瓶……”

车内。

维奥莱塔毫无形象地瘫在真皮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吓死我了……差点就当场喷射……”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那位瓦列里上校的压迫感,简直比游戏里还要恐怖三分。

“殿下!喝点水!”

一旁的瑞秋连忙递过水壶,一边帮她拍背顺气。

“咳咳,殿下。”

副驾驶座上,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军官转过头来,打断了二人的互动。

他叫多尔蒂,凛冬堡的后勤部上尉,长着一张精明圆滑的脸。

“下官多尔蒂,负责您在凛冬堡期间的一切起居。”

多尔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谄媚笑容,

“施特劳斯中将特意嘱咐我们要照顾好您,瓦列里上校虽然脾气臭了点,但他刚才那个军礼,可是对您的极大认可啊。”

随着车辆缓缓驶入内城区。

多尔蒂指着远处一片绿树成荫的红砖别墅区:

“关于住宿。鉴于您的身份与战功,我们预留了A区的一栋别墅,那里是核心军官区,左邻右舍都是贵族出身的校官,环境优雅,离瓦列里上校的办公楼只有不到两百米……”

维奥莱塔原本正在放松的身体瞬间僵硬。

离那个活阎王只有两百米?

周围全是喜欢搞沙龙,开舞会的贵族军官?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地狱般的画面:

清晨被军号吵醒,中午被上校抓去训话,晚上还要应付一群贵族子弟的虚伪寒暄。

这哪里是休息,这是坐牢。

“绝对不行。”

维奥莱塔脱口而出,脸色比晕车时还要难看。

“啊?”

多尔蒂愣住了,

“殿下,这可是最好的地段,全天候热水,特供餐厅……”

“那地方太吵了。”

维奥莱塔冷着脸,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

“我不喜欢这种……过于安逸且充满社交辞令的环境。这会消磨战士的意志。”

(其实是怕没法睡懒觉)。

“那……B区?那边是中级军官住的,但已经住满人了,最近在施工扩建……”

“还有更安静的地方吗?”

维奥莱塔打断了他,目光投向了要塞最边缘,

“越偏僻越好,越没人管越好。”

多尔蒂顺着目光看去,脸色变得古怪。

“那个……再往那边就是C区,平常也就一些大头兵住在那儿……那里是整座城市的边缘死角,房子破旧不堪,供暖也不好,平时除了巡逻兵根本没人去……”

“就那里。”

维奥莱塔的回答斩钉截铁。

边缘死角,意味着连宪兵队都嫌远懒得来。

破旧不堪,意味着没人愿意抢,正好独享清净。

除了巡逻兵没人去意味着完美的摸鱼天堂。

“可是殿下!那不符合您的身份!”

多尔蒂急得额头冒汗

“上尉。”

维奥莱塔打断了他,她转过头,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多尔蒂,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士兵们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度假的,我想离真实的战场近一点。”

多尔蒂怔住了。

他看着这位娇小的皇女,心中那点贵族娇小姐的偏见瞬间粉碎。

不贪图享乐,主动选择恶劣环境,与士兵同甘共苦。

这是何等的觉悟!

“我……我明白了!”

多尔蒂的眼眶微红,

“我这就为您安排!C区最好的顶层套房!我立刻让人去打扫!”

“不用麻烦,钥匙给我就行。”

维奥莱塔摆了摆手,

(只要能远离那个瓦列里,哪怕住仓库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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