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如龙,玄生大街上人头攒动。
顾忘尘坐在路边酒馆的三楼雅间内,推开窗子,细细观察着下方每一驾马车。
“顾大人,现在已经未时四刻了,那些袭击者目前依旧没来,同时根据其他五处地点的联络官来报,他们那儿也没遇到载着黑火油的马车。”聂翎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开口汇报道。
“不着急,那些家伙估计比我们还急,”顾忘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啜饮小口,淡然道:“我猜他们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
“等官员们从皇城内下班。”顾忘尘回应道。
“他们的目标是官员?”聂翎蹙起眉头,语气稍显严峻。
“哦,还没和你说吧,那些执行袭击的安西兵,他们的目的是为三年前在西域象岭内困死的三万士卒报仇,他们觉得这是我父亲派来的监军所造成的,因此要报复朝廷。”
聂翎并未接话,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她历来不做置评。
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尤其是对面坐着的这位还是当事人之子。
“所以,现在不着急,待到申时末、酉时初那片儿,估计他们就来了。”
聂翎起身点头,开口道:“顾大人,请容许卑职再去检查一遍人员安排。”
“去吧。”
……
……
司空玥百无聊赖地坐在楼下的茶棚内,桌上的茶壶里已经加了三次水了。
她现在感觉肚子涨涨的,有些想上厕所。
坏了,早知道就不喝这么多了!
可她又不敢去方便,说不定方便的间隙,目标马车就越过自己奔向安福门。
如果万一在自己这儿掉了链子,她能想象顾忘尘到时候会怎么料理她。
想到这,她下意识并紧双腿,不断点着脚,眸光瞥向向西的日头。
随着下工时间的临近,玄生大街上的行人愈发密集,无数或着布衣、或着锦袍的士农工商穿行在街道两旁,刚出锅的贴饼冒着香气,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充盈耳畔。
更有垂髫小儿挣脱妇人的牵引,三三两两追着街边的大黄嬉笑打闹。
看着这幅盛世烟火气,司空玥下意识攥紧拳头。
虽然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她跟随师父修行学剑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能让这幅夕阳烟火图不受恶徒乃至妖魔的破坏么?
至于那所谓的的得道长生?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在解决完自己的执念后,回到剑宗,在靠近宗门的山脚下买上一间小屋,娶几房美娇娘,不对,是找几名志同道合的知音同居,一直白头到老……
“驾!”
踏踏踏。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司空玥立刻起身走到街边,运转功法,细细感知那驾车之人的真气特征。
“又不是……”
“不对,等等!”
收起功法的瞬间,她隐约感受到马车的后厢内有一丝熟悉的感应。
和卫阳的功法特征高度相似!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从怀中掏出信号囊,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霎时间,无数潜藏在街道两侧的便衣靖廷卫同时起身看向路中间的马车。
“哎呦!”
其中两名便衣靖廷卫,按照计划在街边扭打在了一起,并自然而然地打到了大街中央。
“让开!”
驾车的马夫高声呵道,同时下意识操纵马匹向一方侧去。
马嘶长鸣间,一名靖廷卫恰到好处地被另一人“投掷”进后车厢里。
“放!”
随着一声怒喝自车厢内传来,路两旁的靖廷卫立刻褪下便衣,露出内里绣着狴犴纹的黑色飞鱼服。
“靖廷卫执法,闲人退散!”
一名靖廷卫百户掏出怀中的信号枪,猛地向空中发射信号弹。
滋……嘭!
烟花自空中炸开,所有靖廷卫从街道两侧的门板桌凳下掏出制式长刀。
锵啷——
刀剑出鞘,寒光映日。
见此情景,两侧原本准备看热闹的百姓也全部逃到建筑内,街道上的人流骤然一空。
司空玥身先士卒,拔出佩剑,脚步轻点马扎,持剑凌空向马匹关节刺来。
“嘶吼吼——!”
俏影一闪,剑芒映雪,血花自马腿关节绽开,马匹吃痛长鸣,顿时不受控的向一方倒去。
轰!
就在此时,后车厢的布棚也被内里激斗的两人彻底斩碎,一名衣衫破碎,血肉模糊的黑衣靖廷卫自其中飞出,咕噜噜滚落在地。
而在车厢之内,一名身着重甲、手握战锤的甲士正捂着喷血的脖颈,手中的火折子毅然按在身旁黑布下。
哗啦……
马匹倒去,车厢随之侧翻,黑布滑落,无数装满黑火油的木桶全部倾倒在地。
火星顺着引线瞬间烧尽。
“都闪开,要爆炸了!”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原本向街中央围拢的靖廷卫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向四方跳开。
轰——!!!
烈焰升腾,轰鸣贯耳。
一朵小型蘑菇云自大街中心升起,黑烟弥漫,冲击波如浪席卷,将绝大多数的靖廷卫像破布娃娃一样拍在地上。
就连司空玥也未能幸免,噼啪的火星点燃了她的狼发,少女捂着胸口,只觉五脏翻涌,甚至就连刚刚喝下去的茶水也止不住地涌上喉头。
“草!大意了,没有闪!”她暗骂一声,扭头看向硝烟散去后的路中央。
除了几块盔甲碎片与点点碎肉外,那名点燃黑火油的甲士,早已找不到任何完整的组织结构了。
“司空女侠,”就在这时,聂翎自后方踩着屋檐,跃步赶来,伸手扶住司空玥,关心道:“伤势如何,可需医治?”
“无妨,”司空玥摆摆手,强行咽回嘴边带着铁锈味的茶水,勉强一笑:“我还能坚持……你赶快去看看自己的下属吧。”
“好,你多保重!”确认这被自己的临时上司关照有加的少女没什么大碍,聂翎才有闲暇去关心自己的下属。
只见满地的靖廷卫,几乎都是衣衫破碎,滋啦啦的烤肉味飘满鼻腔。
见此惨状,原本上到嘴边的呵责不由收了回去,她轻叹一声,连忙挨个扛起重伤的靖廷卫,将他们安置到街边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大街中央,拧起眉头,看向已然化作深坑的爆炸中心。
略微评估后,她抬头看向三楼酒馆内的顾忘尘,点点头,示意事情已经结束。
然而,顾忘尘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
看着那“继续警戒”的手势,她猛地转身看向后方疾驰而来的两架并行的马车。
这是……还有两架自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