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子，目光看向独自一人从窗外爬进客栈的顾忘尘，开口道：“顾大人，您是自己来的？”
“嗯……是自己来的。”顾忘尘随口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他当然不是自己来的，不过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了。
安璃刚被他派去跟踪龙亨和他的手下，确保他们真正要攻击的目标是安福门，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而他之所以现在才进来救人，目的也是让安璃保持监视，否则一上来就干掉龙亨，后续被这些家伙藏匿的黑火油可就有好找的了。
“大人，我……”
卫阳虽不知顾忘尘怎么找到的这黑客栈，但他清楚自己的“谎话”已经彻底被戳穿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说服龙亨，能让他们放弃下一次袭击，乃至随他一同投案自首。
这样他不光能戴罪立功，更有可能官升一级。
就算说服失败，他也可以擒住龙亨，将他扭送到顾忘尘身前，也能戴罪立功。
这才是他欺骗顾忘尘的原因。
可他错估了龙亨的决心和实力，他的首要目标和次要目标非但都未完成，反而自己深陷险境，不得不令顾忘尘消耗一枚珍贵的丹药。
即使他不清楚自己吃下的丹药叫什么，但他清楚……这一枚的价值，估计比自己一年的俸禄都高。
“怎么，卫阳卫都尉，这就是你说的家中私事？你和那家伙是有什么亲戚关系？”看着双脸羞愧的卫阳，顾忘尘笑问道。
“没，顾大人，我、我……”
嘭！
卫阳双膝再次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躬着身子道：“是我欺骗了顾大人，是我……”
卫阳将自己来这的前因后果全部讲明，包括自己是怎么靠着《七星燃芒诀》间的隐隐共鸣找到的这处黑客栈。
“我说呢，”顾忘尘点点头，“原来你一开始是准备一举多得啊，想着既能救下误入歧途的同袍，又能立功，甚至还有可能升官，对吧？”
“是，卑职、卑职知错！”
顾忘尘摇头轻叹：“唉，你也不想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们连太女殿下都敢炸，岂会被你上下嘴皮子一翻就束手就擒？”
“另外，你不过是刚升四境，而那龙亨，早在四境停留很多年了吧？”
“卑职、卑职……”卫阳被顾忘尘说的满头是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
按理说，以他现在的行为，再加上之前在粥棚时的“护驾不力”，被革去官职和军籍，押入大牢都绰绰有余。
他趴在地上，闭上双眼，静静等待顾忘尘对他的宣判。
“算了，本官现在没空追究你的责任，”顾忘尘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拉了起来：“那些家伙估计现在就要去袭击安福门，我这边人手不足，需要几个不怕死的。”
他看着卫阳的那双小眼睛，淡淡问道：“你怕死吗？”
“我……”卫阳眼眶一热，当即再次下跪。
顾大人非但没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又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就是那传闻中的盛安第一纨绔？
他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行动，古来所说的“知遇之恩”，也莫不过如此了吧？
顾忘尘眉头一皱，沉声道：“站起来，不许跪！”
“是，大人！”卫阳重新站起，整理好情绪，朗声道：“安西卫阳，此愿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跟我来。”
……
……
按照先前和聂翎约定的地点，顾忘尘抄近道赶到凤凰大道上。
远远他就看见了身着便衣的聂翎和其手下的精锐靖廷卫，还有那坐在摊前吃着胡饼夹羊肉的司空玥。
顾忘尘瞥了眼坐在马扎上狂暴塞入的司空玥。
少女身子一个激灵，连忙护住手上的胡饼，指着桌上的另一份，口齿不清道：“别抢偶滴，给里留了！”
“……”
顾忘尘忽视了这个饿死鬼，扭头看向聂翎：“聂千户，所有地方都安排好人手了没？”
“回顾大人，六处地点，除了太庙那边我们进不去外，其他地方都安排完毕。”
顾忘尘点点头：“无妨，太庙那边一般都没什么人，而且袭击者也不会去那里。”
“大人，您是……”
“对，根据我刚刚搜集到的情报，那些家伙的原定目标就只有安福门。”
聂翎美眸一凝，言语凝重：“安福门……那可是人流量极大的一处皇城侧门！”
“我现在就将其他地方的人手调回来。”
“不，其他地方的人手按兵不动，”顾忘尘制止道：“我们不能确认那些家伙会不会临时改变计划，而且一旦在安福门前安排的人过多，被他们察觉到了……他们有可能现场改变袭击地点。”
“这些家伙毕竟是安西那边的老兵，侦查意识和反侦察意识都不弱。”
“可现在这些人手够么？”聂翎看着身后不到十人的队伍，心里有些没底。
虽然这次案件的主负责人是顾忘尘，但一旦出现了差池，她聂翎必然会受到牵连。
而且顾忘尘有个宰相爹，她可没有，就算自己是太后嫡系，能免于牢狱之灾，也免不掉摘去乌纱。
到那时，她就只能再次当起那见不得光，没有编制的不良帅了。
相比于那表面威风，实则苦逼的不良帅，她还是更喜欢当吃皇粮的靖廷卫千户。
“拦住这些家伙，人手贵精不贵多。”顾忘尘回应道。
“另外根据我的推断，想要对安福门实施袭击，那他们准备的黑火油必然要比粥棚那次多上一个量级。”
“因此，他们必然会用马车来载着。”
聂翎认可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安福门前的玄生街上车马如流，袭击者必然会伪装马车，我们该怎么分辨？”
“排查？”她自问自答道：“不，不行，如果挨个排查，必然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进而临时改变袭击地点。”
她拧起黛眉，狭长的美眸凝视地砖，踩着高筒靴来回踱步，靴跟打在地上哒哒作响。
顾忘尘抄起桌上的胡饼夹羊肉，咬了一大口：“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饭，可是把我饿死了，不过味道不错。”
他扭头道：“司空玥，这是你买的？”
“是，是聂千户给买的，我现在身上没钱……”咽下最后一口，司空玥瞟了眼低头沉思的聂翎，弱弱回应。
“嗯，既然你吃了人家的，那就得尽心尽力帮我办事。”
“啊？”司空玥猛地站起身子，“喂喂喂，是聂千户掏的钱啊，又不是你掏的，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顾忘尘理所当然道：“她现在归我管，给我办事不就等于给她办事？”
“可恶，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司空玥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聂千户，”顾忘尘扭头看向她：“司空玥，司空女侠能完美解决分辨黑火油马车的问题。”
“她鼻子这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