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尖锐的嗓音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仿若撕裂布帛般的声响。
此时此刻。
我那原本虽然简陋但还算温馨的小窝，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斥着血腥味，药水味和诡异腥臭味的生化危机现场。
那个年轻的骑士正躺在地板上，身体像是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抽搐。
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里，那些灰色的蘑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分裂，甚至发出了一阵仿佛婴儿磨牙般的细微吱吱声。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艾利奥特死死地按住骑士的双手。
少年的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
即使是在下水道里见过世面的他，面对这种从活人身体里长出来的植物，也感到了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是深渊菌丝！”
凡妮莎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拿着一把烧得通红的手术刀，眼神狂热得像是在切牛排。
“这是一种通过体液传播的寄生真菌！它们会把宿主的血肉转化成养分，最后把人变成一具只会散播孢子的行尸走肉！”
“我们要切除感染源！不论是肉还是骨头，只要沾上了就得切！”
我的地板！
我的地毯！
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羊毛地毯啊啊啊！
这洗不掉了绝对洗不掉了！
“那就快切！”
我强忍着恶心，蹲在骑士的头边，用一块毛巾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断舌头。
“可能会有点疼……或者说，非常疼！忍着点！”
凡妮莎狞笑一声，手中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剜了下去。
“唔…………！！！”
骑士的双眼猛地暴突，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惨叫。
随着手术刀的起落，一块块长满灰色菌丝的烂肉被扔进了旁边的铁桶里。
凡妮莎的手法粗暴但精准。
她就像是在进行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每一刀都切在感染扩散的边缘。
“还不够！菌丝已经渗入肋骨了！”
凡妮莎大喊。
“卡拉斯！你的燃烧剂呢？拿那种低温慢燃的来！我们要给他的骨头消消毒！”
“你疯了吗？那是活人！”
刚赶到的卡拉斯一脸震惊。
“不做就是死人！快点！”
我冷冷地下令。
卡拉斯咬了咬牙，倒出一瓶蓝色的液体在伤口上。
“点火！”
“呼……！”
幽蓝色的火焰在骑士的胸腔里燃起。
那不是在烧肉，而是在烧那些顽固的真菌。
骑士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呼……搞定。”
凡妮莎迅速将一种绿色的药膏糊在那个焦黑的大洞上，然后开始缝合。
“命保住了。但他这辈子估计只能当个文职人员了，肺部纤维化了三分之一。”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血污和那个装满了恶心肉块的铁桶，感觉自己的理智值至少掉了十点。
“把他弄醒。”
我看着昏迷的骑士，声音冷酷。
“我有话要问他。”
“现在？他刚做完开胸手术！”
格雷森惊呼。
“就现在。等那个什么清洗开始，一切都晚了。”
凡妮莎耸了耸肩，从兜里掏出一瓶刺激性的嗅盐，放在骑士鼻子底下晃了晃。
“咳咳咳！”
骑士猛地咳嗽起来，悠悠转醒。
当他看到围在身边的一圈人，特别是拿着带血手术刀的凡妮莎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别怕。”
我凑近他，用一种尽量温和，实际上是审问者的语气说道。
“我是莉娅。卢锡安大人的朋友。告诉我，沉寂之海在哪里？谁背叛了他？”
听到卢锡安的名字，骑士的眼神聚焦了一些。他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袖。
“……是……枢机主教……莫尔斯……”
莫尔斯？
我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字。
教会的高层之一，负责管理财政和……
异端审判庭的后勤？
一个管钱的主教，居然勾结邪教？
“他……他在大人的圣水里……下了毒……然后……一群穿着黑袍的人……把大人带走了……”
“他们去了哪？”我追问。
“……城西……废弃码头……地下……有一个……被淹没的……旧蓄水池……”
“那里……就是……沉寂之海……”
骑士说完这句话，再次晕了过去。
城西废弃码头。旧蓄水池。
线索连上了。
衔尾蛇提到的沉寂之海，并不是真正的海，而是埃伯利斯地下水系中……
一片被废弃，被海水倒灌的区域！
那里阴暗潮湿，直通大海，不仅适合隐藏那些深潜者之类的怪物，更是……
绝佳的走私和献祭场所！
“莫尔斯主教……”
艾利奥特皱起眉头。
“如果是教会高层叛变，那我们怎么救人？只要我们一露面，就会被当成袭击主教的异端通缉吧？”
“不仅如此。”
卡拉斯补充道。
“那个地方既然叫沉寂之海，肯定布满了那种真菌，或者更糟糕的东西。”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死局。
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邪教徒，怪物，还有可能背叛了信仰的教会高层力量。
而我们只有五个人，如果不算那只会喊666的侏儒的话。
救？
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我，拿着钱跑路是最好的选择。
卢锡安虽然给了我承诺，但他毕竟是教会的人，死活与我何干？
但是……
我摸了摸手腕上那串海之泪。
我想起了赛丽娜，想起了雷纳德，想起了卢锡安在街头那郑重的一跪。
如果不去，那个银发骑士，大概率会变成下一个雷纳德。
甚至更惨，变成那种长满蘑菇的怪物。
“……我们去。”
我站起身，目光扫过我的队友们。
“不仅仅是为了救卢锡安。”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座灯火通明，却暗流涌动的城市。
“如果不阻止他们，那种灰色的蘑菇，迟早会长满整个埃伯利斯。”
“到时候，我们的金币，我们的安全屋，我们想要的生活……都会变成泡影。”
“为了我们的资产安全。”
我给出了一个最符合西拉斯人设的理由。
“凡妮莎，把你所有的抗真菌药剂都拿出来。还有，给我做几个能防水的呼吸面罩。”
“格雷森，去准备船。小的那种。”
“艾利奥特，卡拉斯，检查武器。”
我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那位主教大人想玩阴的……”
“那我们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来自下水道的……肮脏战术。”
“这次，我们不当英雄。”
“我们当……绑匪。”
“我们要把那位骑士长，从神的眼皮子底下……给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