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客厅里传来的轻微声响提醒着他，这个家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于跃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客厅里，沙发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甘蓝不在那里。厨房方向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甘蓝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她依然穿着昨晚那件宽大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锅铲在她手中熟练地翻动，两个荷包蛋在平底锅里渐渐成形。

“你醒了？”甘蓝没有回头，却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我煎了蛋，还有面包在桌上。咖啡要等一会儿。”

于跃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太......家常了。就像是一对同居已久的伴侣的日常早晨。但对方不是伴侣，是另一个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单面煎的荷包蛋？”于跃问。

甘蓝终于回过头，脸上带着“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因为我也喜欢啊。流心的蛋黄配面包，最好再加点酱油。”

完全正确。于跃走到餐桌旁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片烤好的面包、黄油和果酱。甘蓝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每个盘子里都有一个完美的单面煎蛋，边缘微焦，中间的蛋黄还在轻轻颤动。

“谢谢。”于跃说，接过盘子。

“不客气。”甘蓝在他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地开始往面包上抹黄油。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早餐。于跃偷偷观察着甘蓝——她的吃相算不上优雅，但也不粗鲁，就是很普通的专注于食物的样子。偶尔她会用手背擦一下嘴角，这个动作于跃再熟悉不过，因为他自己也经常这样做。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于跃问，打破了沉默。

甘蓝抬起头，想了想：“我想去买几件衣服。总不能一直穿你的T恤吧？”

“嗯，也是。”于跃点点头，“需要我......陪你去吗？”

“如果你有空的话。”甘蓝说，“不过我自己去也行，反正我知道你喜欢去哪家店。”

于跃差点被咖啡呛到：“等等，你不会要去男装店吧？”

“为什么不呢？”甘蓝歪着头，“这些运动裤穿着挺舒服的。”

“可是你现在是女生啊！”于跃忍不住提高声音，“穿男装不会很奇怪吗？”

甘蓝放下叉子，认真地看着于跃：“于跃，我需要时间适应。昨天我才变成这样，你现在就要求我完全按照女生的方式生活，这不现实。”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于跃能听出其中的坚持。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了同样的错误——用对待普通女生的标准来要求甘蓝，而忽略了她特殊的情况。

“对不起。”于跃低声说，“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

“没关系。”甘蓝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说实话，我现在照镜子的时候还是会有种不真实感。这个身体，这张脸，都需要时间去接受。”

于跃理解地点点头。他能想象那种感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而且这种变化可能是永久的。如果换作是他，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调整心态。

“那这样吧，”于跃提议，“我们可以去一些中性风格的店，买些男女都能穿的衣服。慢慢来，好吗？”

甘蓝想了想，然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好。这个提议不错。”

吃完早餐，于跃主动收拾了碗盘。甘蓝则回到客厅，开始整理她那个小小的行李箱。于跃洗好碗回到客厅时，看到甘蓝正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发呆。

“怎么了？”于跃问。

甘蓝抬起头，表情有些复杂：“这是我......变成这样的时候穿的衣服。应该是以前的我买的，但我不记得为什么要买它了。”

于跃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件连衣裙。款式很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就是一件普通的棉质连衣裙。但颜色很清爽，很适合夏天。

“挺好看的。”于跃说。

“是吗？”甘蓝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你觉得......我应该试着穿穿看吗？”

“如果你想的话。”于跃说，“不过不用勉强自己。”

甘蓝盯着裙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放回了行李箱。“还是以后再说吧。今天先买些简单的。”

于跃能看出她眼中的挣扎，一方面想要适应新的身份，另一方面又对完全改变自己的着装风格感到抗拒。这种矛盾的心情，恐怕只有他们自己能理解。

出门前，甘蓝做了一件让于跃意想不到的事——她走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梳理了头发，还用湿毛巾擦了擦脸。

这些细微的动作表明，她已经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了，尽管可能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商场里的人不算多。于跃带着甘蓝来到一家他常去的休闲服装店，这里的衣服款式简单，以舒适为主。

“欢迎光临！”店员热情地迎上来，看到于跃和甘蓝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恢复了职业笑容，“两位需要些什么？”

“我们先自己看看。”于跃说，语气有些不自然。他不太习惯和店员打交道，尤其是当身边还有个女孩时——即使那女孩是自己。

甘蓝则显得从容得多。她径直走向男装区，拿起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看了看，又放回去。接着她又走到女装区，摸了摸一件浅粉色的T恤，皱起了眉头。

“太花了。”她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于跃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地比较着每一件衣服，那专注的神情让他想起了自己购物时的样子——犹豫不决，总是担心买错东西。

最后，甘蓝选了两件纯色的T恤，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浅灰色的开衫。都是最基本的款式，没有任何图案或装饰。

“就这些？”于跃问。

“嗯。”甘蓝点点头，“简单点好。”

结账时，店员微笑着说：“两位是兄妹吗？长得有点像呢。”

于跃和甘蓝同时愣住了。兄妹？长得像？这话在他们听来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呃，算是吧。”于跃含糊地回答，快速结了账。

走出店铺，甘蓝轻声说：“她居然说我们长得像。”

“可能是因为气质吧。”于跃说，“毕竟我们是同一个人。”

“也是。”甘蓝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

接下来他们又去买了些生活必需品——毛巾、牙刷、拖鞋。每买一样东西，都像是在为甘蓝在这个家的存在增添一份实感。

回家的路上，甘蓝突然开口：“于跃，你觉得我需要找份工作吗？”

这个问题于跃也想过。“你有身份证，理论上是可以工作的。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你打算做什么呢？你......我们有大学学历，但专业是计算机，而且工作经验也只有半年。”

“我知道。”甘蓝说，“我在想，也许这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比如？”

“还没想好。”甘蓝诚实地说，“但我有时间想，对吧？”

于跃点点头。是的，他们有时间。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一切，但也给了他们重新思考生活的空间。

回到家，甘蓝把新买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在于跃的衣服旁边。两人的衣物并排挂着，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谐感。

“这样看起来，这里真的像是两个人住的地方了。”甘蓝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满足。

于跃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种温暖的感觉。孤独了这么久，突然有个人与自己分享这个空间，即使那个人是自己，也带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安慰。

那天晚上，甘蓝第一次穿上了新买的衣服——白色T恤和牛仔裤。她站在全身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

“怎么样？”她问于跃。

于跃看着她。简单的装扮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长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挺好的。”于跃说，“很适合你。”

甘蓝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谢谢。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