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血迹还是洗不掉，血腥味依然刺鼻。
她的长靴踏在庭院的大理石板上，感觉黏糊糊的。
走进大厅，十人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已在这里开始了工作，所有能搜查到的信件、账目都被搬到大厅里进行核对。
见到茱莉亚来了，工作人员们连忙起立行礼。被她制止了。
“这里其他的事情都和你们没关系，继续查，不要停。”
十人委员会的卢卡先生也来了。他是多门尼科最坚定的盟友，奉命接管卫队。
他向茱莉亚脱帽致意，并开口说道。
“茱莉亚阁下，我会带着卫队把守庭院的各个入口，你放心，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茱莉亚也行了礼，表示感激，目送卢卡走出大厅。
她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查出鲍尔犯下罪行的铁证，什么罪都行。
但在工作人员们翻出什么来之前，她决定先休息会儿，于是她径直走到大厅一侧最豪华的座椅旁，转身坐了上去。想必这之前一直是鲍尔太太坐的位置。
她手托着腮帮子，侧着头似睡非睡，微眯的眼睛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员。
这时，一个女人突然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信件，急匆匆跑到茱莉亚跟前递了过来。
“阁下，您看看这封信。”
茱莉亚拿了过来，借着墙上的烛火，尽力眯着眼睛看清里面的内容。
这封信看起来没什么，似乎是一只舰队汇报了在大河流域上游的情况。但仔细分析，就发现了问题。
舰队绕开海军厅，绕开十人委员会，绕开总督府，直接向鲍尔太太汇报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弗罗斯特维夫王国花费1.5万杜卡特，请求购买澳瑞利亚大陆附近的海图以及测绘数据。
澳瑞利亚，就在他们自己大陆的东北。需要远洋船只才能抵达。
共和国成功在岸边建立了几个居民点，但探索内陆实在过于困难，极其复杂如同天堑的地形——海岸往里走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看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陡坡，到目前为止人们都没能琢磨出怎么爬上去。
所以没有人能知道陡坡尽头的土地是怎么个样子。这是共和国决心守住的处女地。
也不怪茱莉亚看着信沉思了了没多久，就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她甚至差点从椅子上翻滚下来。
这事情只要稍加包装，鲍尔太太作为窃国者的身份就板上钉钉了。
是的，只要从账目里拼1.5万杜卡特的进账就可以了，这也不太难。
她吩咐工作人员把这封信好好收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把这封信裱起来。
接着，她兴致勃勃地等待下一个惊喜。
过了不久，又一封账单送来了。
茱莉亚这回学聪明了，她让工作人员拿来一枚月光石，这样能让眼睛舒服些。
账单记载的比较杂乱，毕竟连购买项链之类的支出也记上去了。不过，有一行入账是标注的卖出南方群岛公司股票124股，合计入账1.5万杜卡特。
茱莉亚当然清楚工作人员把这封账单交给自己的目的。因为算下来，每股大概121杜卡特不到。但实际上呢？就算是兰丁塞特给出的指导价也要500杜卡特左右。
更别提黑市或者委托贵族代持了！
鲍尔太太贱卖这么多股份是什么意思呢？
有意思的是，根据交易规则，买家极有可能委托空壳代理人购买，这样就连公司都不知道买家是谁。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茱莉亚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让谁购买了这124股最“合适”。
是瓦迪斯瓦夫国王，还是他弟弟雅盖隆亲王。还是哪位议员，还是哪个家族的人呢？
收获颇丰啊，茱莉亚打算狠狠嘉奖发现了这封信和这个账单的两位。
茱莉亚有点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绕着大厅走了起来，盯着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脸，看着他们翻动纸张的手，还试图看清楚每一张纸上的内容。
每一张纸都可能是绞死鲍尔的绳索。
很快，一封封信件和账目被发现存在问题。
例如，极有可能低价购买了雅盖隆亲王的手中的共和国汇票。很有概率用不合理方式继承了焦油角港旁的一个葡萄酒庄和十几公顷的国林。将某支舰队作为自己的私人商船从大河上游运来货物。获得了南方群岛殖民地某块岛屿的土地用益权，权属证明上根本没法弄清楚怎么就归她所有了等等。
甚至，那些国家都把她当成了比外交厅总务官，比总督本人还有联系意义的外交总管。
精灵国也好，弗罗斯特维夫王国也好，蒂罗大公国也好，坎梅洛特王国也好，矮人的铁堡王国也好，伊勒迪娅王国也好，都争相给她寄信讨论事情。
是的，茱莉亚已经打算将精灵女王刻意联系鲍尔包装成以为鲍尔就是外交总管，这样，什么事儿都说得通了。
谁叫你鲍尔这么喜欢玩私人外交和密室外交呢？
那不就是活该。
她为工作人员们指明了大方向，剩下的让他们找材料，写汇报文件就行了。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茱莉亚又回到椅子旁坐下，手托着腮帮子，侧着头，不过这次要是没人叫醒她，她是真打算睡了。
似梦似醒之间，她的嘴唇，轻轻拼读着莉芙的名字。
似乎睡了好久，她睁开眼睛。
发现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登记从鲍尔家中查抄出来的奇珍异宝。
平时对这些东西司空见惯的她，也好奇地站了起来，仔细打量。
用好几个大箱子都装不下的珠宝首饰。堆在墙边东倒西歪的名家画作。北方的毛皮，群岛的珍珠，精灵的丝绸，让人目不暇接，整座大厅都被堆满了。
茱莉亚也靠近了过来，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她打算没收几个最稀奇的送给莉芙。
很快，她翻出了一把美妙夺目的手铳。
拿在手上非常轻，似乎是象牙雕刻，但象牙没有这么轻呀，这种近乎是魔法造物的感觉顿时吸引了茱莉亚。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这把手铳上雕刻着极为繁复的花纹，最妙的是，后端似乎有一个可以掰开的开口，按照设计，可能可以直接往里面灌火药，枪口只需要塞弹丸就可以了。而且与一般手铳不同的是，它似乎设计了专门卡住弹丸的卡扣，防止弹丸还没击发就不慎掉落。
真是巧夺天工。
她挥了挥这把手铳，向旁边登记的工作人员示意。
工作人员赶忙把册子往前翻，把记载了这把手铳的那一页撕掉，然后当着茱莉亚的面将那页纸扔进了最外侧焚烧某些信件的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