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忒丝已经坐在那，吃着早餐。

一块煎鱼，黄油土豆泥，佐餐洋葱汤和切好的面包。

“早安哦，忒丝。”

“早安，莉芙。”

莉芙也坐下开始用餐

她将面包撕成几块扔进洋葱汤里，耐心地将煎鱼分成几小块。

餐叉叉住面包捞起来，用餐刀将黄油土豆泥抹在面包上，接着将煎鱼按在土豆泥上牢牢粘住。然后方能入嘴。

忒丝对莉芙这种近乎小女孩玩游戏的吃饭方式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觉得很可爱。自己这样吃饭得是多小的时候了啊。那时候母亲就已经是女王了，但总是愿意陪着自己玩这种吃饭游戏。现在，轮到自己陪莉芙了。

莉芙吃完早饭后，才不慌不忙地询问忒丝。

“你说，鲍尔太太可能会被怎么处置？”

忒丝倒觉得这不是个问题。

“她么？总督和多门尼科肯定都想处死她吧。不然呢？”

莉芙轻轻摇头。

“如果处死了她，其它贵族们又如何能接受呀。山顶别墅群有多少公卿贵族啊，都是兰丁塞特《金书》中确认的大家族。茱莉亚姐姐的拉古昂丝家族也在其中呢。”

忒丝沉思片刻，认真地回答起莉芙的疑问。

“确实，在精灵国埃林德里亚的首都埃利瑟瑞安，官僚机构不算的话，实际的居民数量很少。有势力的家族并不会居住在首都，而是在他们自己的封地——其实封地也算是人类的称呼啦，毕竟地广人稀，精灵们甚至都没有严谨的土地权利概念呢。”

这个莉芙确实从书中读到过，精灵们没有严格的土地权，只有基于山川河谷的天然分割，默认不能去侵犯另一家的地盘，而且更多时候是商量着来。

与此相反的是，坎梅洛特王国将土地权分割成了王室所有权，自由地产权，矿产权，通行权，地役权等等，不胜枚举。

“所以，凭借一小股士兵，就能当街杀掉公卿贵族什么的，简直不可想象。这也是只有在兰丁塞特才会出现的奇观吧。不过这么说来，多门尼科肯定会投鼠忌器的。”

莉芙看向门外，又回过头看向忒丝。

“忒丝，你觉得，茱莉亚姐姐好一些，还是多门尼科好一些。”

好一些？什么好一些？好一些什么？忒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但当她又瞟了一眼莉芙闪闪发光的银色眼眸，突然反应过来了。

诶，自己又不是笨蛋！

“多门尼科绝对是一等一的政治动物，他毫无疑问已经赢了，除了总督本人，没人能制约他。他也是坚决支持精灵派的。我想不出理由用茱莉亚那个女人换掉他。”

私怨有点严重啊忒丝。莉芙心里吐槽道。她继续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弗罗斯特维夫王国的下一拳打过来，会打到谁身上呢？总不能是总督吧？”

是啊，瓦迪斯瓦夫国王怎么可能坐视自己最亲密的密室外交姘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打掉。他可能在收到密报的那一刻，就要开始反击了。

反击谁呢，好难猜啊。

多门尼科身上那么多污点都被抖落出来，和鲍尔太太相比，说不准谁更黑呢。

那么，推动茱莉亚取代父亲，就不是什么夺门之变，而是不得已的后手了。

忒丝也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想到莉芙的进步很快啊，明明之前还是动不动就伤心难过的少女呢。

“但茱莉亚能担此大任吗。我不是听说，多门尼科在十人委员会和议事会还有几个盟友。他们能不能取代多门尼科呢？”

莉芙摇了摇头，非常决绝。

“不行。他多门尼科信得过的人，我信不过。我只信任茱莉亚姐姐。”

忒丝一下子就噎住了，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莉芙。但不得不承认莉芙说的有道理，多门尼科的人不等于她们的人，但茱莉亚肯定是她们的人。

而且，多门尼科的私心，真的愿意把所有的资源交给外人么？

“但茱莉亚确实太年轻了。三十岁不到，她绝无可能进入十人委员会，成为议员也十分勉强。上次雅盖隆亲王演讲，你也看到了，坐在我们附近的哪个不是老爷太太。哪有少爷小姐的份儿呢。”

莉芙则反问：“如果她立了大功呢？比如，破获了鲍尔的阴谋？”

忒丝摇摇头：“我不认为多门尼科会把这个功劳给女儿。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功劳，让茱莉亚成为北方派和部分海军眼里的肉中刺眼中钉，这不是一个父亲会做的事。”

莉芙叹了口气，她有些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那就是，如果多门尼科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崩盘，决定继续兵行险招，强行给自己的女儿灌资历呢？

但这话不能说，因为她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忒丝。

忒丝总是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可能就是她的母亲在保护她吧。

或者？

反正现在，自己也可以保护她，她也可以保护自己，这就够了。

最后，莉芙只能憋出两句总结。

“反正，多门尼科接下来处境会很危险，他能平稳落地就不错啦。茱莉亚姐姐是我们现在最信任的抓手，我们必须帮她。”

“另外，我还知道一件事情，是艾琳娜告诉我的。安东罗尼，也就是我曾经是洛林时候的老师，现在的外贸厅副长，他和他的想法似乎在一些团体里很受敬仰。这些人里甚至包括军官和文官。如果茱莉亚需要外力的话，和他们接触也是不错的选择。”

忒丝又适时毒舌起来：“哼。她能瞧得起那些普通人就怪了。《金书》里面可没有那些人的姓氏。”

是啊，茱莉亚姐姐这方面真的需要改变呢。

莉芙心里慢慢盘算着，她本来是想接触艾琳娜，进而重新“认识”安东罗尼，通过新贵们慢慢与鲍尔斗。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鲍尔打算在议事会弹劾总督，导致了一次迅速精准的清洗。

这没什么，因为莉芙惊讶地发现由安东罗尼的几本小册子产生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大到让兰丁塞特不只有“精灵派”和“北方派”了。

这艘巨船，从来不只有那么几个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