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明显不吃那套虚的,刚才逃命时我那句诱饵的忠心表演,估计在她眼里跟滑稽戏没区别。
谎言就像信用卡,刷爆了就完蛋。
得止损,得把额度拉回一点真实区间。
直接吹捧?现在拍马屁等于在饿虎面前跳科目三,纯属找死。
但我对这个世界基本是睁眼瞎,硬编也没素材。
那……换个思路。承认一部分无能,但把无能包装成一种特殊的价值。
比如,一个绝对空白、却能提供不同视角的“测试仪”?
或者,一个急需补课、所以对任何教学反馈都极度敏感和忠诚的“学徒”?
对,不能再说我知道,得说我不知道,但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
我清了清嗓子,虽然喉咙还是有点疼,努力让透过共感传递的意念,褪去浮夸,带上点虚脱后的老实和困惑:
“陛下,” 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出去,“那个‘共鸣’……具体是啥原理,我确实说不清。我脑子现在跟被双足飞龙踩过的浆果似的,很多事一团乱。”
先认怂,降低预期。
“但那种感觉……很明确。不是知识,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信号?”
我努力描述,“比如刚才那些追来的……东西。我虽然不认识,但通过那共感,能模糊感觉到一些很极端的情绪,纯粹的灼烧欲、冰冷的审判感、还有要把一切都砸碎的暴躁。”
把万灵共感的部分真实作用——感知情绪意向,抛出来,这比玄乎的灵魂烙印实在点。
“我猜,您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个满嘴胡话的崇拜者。”
我顿了顿,意念里带上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而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对任何异常和敌意都格外敏感,并且绝对依赖您才能活下去的……探测器?或者,麻烦预警铃?”
把自己定位成工具,低风险工具。
还是被动触发型的。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物美价廉!
“我对这世界的认知基本是零。” 意念彻底摊开这部分,甚至带上一丝无奈的自嘲,“所以,任何您觉得需要留意但又不值得亲自分神去感知的杂音……或许我这个空白一片的共鸣体,反而能像个破锣一样,第一时间被敲响?”
“当然,” 我赶紧补充,意念转向务实,“前提是您得让我大概明白,哪些杂音频道是需要注意的。比如,刚才那几道……都是些啥?”
把问题抛回去。既承认无知,又暗示我可以学,学了就能为您所用,还把话题引向了她可能关心的实际问题那些追兵。
我屏住呼吸,等待裁决。
茧内幽蓝的光线微微波动,映在交织的银白丝线上。
外面,水流声滴答。
艾琉诺丝的沉默,像无形的蛛丝,缓缓收紧。
(艾琉诺丝突然一笑。)
那笑声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来,而是直接清晰地绽开在我的意识里。
轻灵,悦耳,甚至带着点空山冷泉般的剔透感。
如果换一个场景,这声音堪称仙乐。
但我心中猛地一颤,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不好。
透过茧的缝隙和万灵共感那模糊的视觉,我看到她上半身微微前倾,那张完美冰冷的脸庞上,极淡的唇线确实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微堪称惊艳的弧度。
可那双冰晶竖瞳里流转的,并非温暖的笑意,而是一种……洞悉玩味……仿佛终于发现了新奇玩具内部精密齿轮如何运作的兴致。
“人类!” 她的意念带着那丝未散的笑意,却让我脊背发凉,“你很会揣测。甚至……我的一些想法。”
她慢条斯理地,像在拆解一个结构精巧的机关。
“你的观察,和你那些看似慌乱实则带着明确引导意图的话术……‘探测器’?‘预警铃’?将自己定位成无害且有用的工具,将无知包装成独特的价值,将问题巧妙地抛回给我,既承认局限,又暗示潜力……”
“真是有趣。”
她轻轻重复,步足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喜欢?
我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冰手攥紧了,彻底凉透。
这不是褒奖,这是判词!
是那种这个实验样本出乎意料地有趣,可以多玩一会儿再处理掉的喜欢!
遭了。 脑子里警铃大作,红灯狂闪。表现过头了!
光顾着展示急智和有用性,试图在这场危险的谈判中增加筹码,却忘了最根本的一点!
对面这位不是可以糊弄的甲方,不是能靠话术周旋的老板,而是一个动动手指就能让我无声消失的超凡存在,位阶和思维方式都天差地别。
在她面前,我的那些小聪明、那些刻意引导,恐怕跟透明玻璃缸里试图藏起自己触须的草履虫一样,一览无余。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现在得反着理解:“表现越好,脱身越难。”
我越是显得有用,越是能引起她的兴趣,她就越不可能轻易放我走。从可吃可不吃的噪音源升级到有点意思的临时工具,听起来是进步,但实际上,是把脖子往更精致的枷锁里主动伸了伸。
茧里的幽蓝光芒似乎都变得更加粘稠,空气也仿佛凝滞。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这次连意念都有些滞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继续装傻?显得更蠢,可能直接失去价值。
坦然承认?那等于坐实了心思深沉,有所图谋。
就在我脑子再次因为过载而快要冒烟,甚至开始认真思考现在装死还来不来得及时——
包裹着我的茧,那些坚韧冰凉泛着微光的银白色丝线,忽然从顶部开始,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般,无声无息地褪去消融。
不是被暴力撕开,而是像阳光下的霜花,悄然化开,露出里面狼狈不堪、蜷缩着的我。
幽蓝的光芒毫无遮挡地洒在我身上。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下洞窟?
空间不算特别巨大,但很高。
穹顶和四周的岩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出幽蓝冷光的晶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沉没的海底神殿。
脚下是平整光滑的岩石地面。
不远处,有一泓平静无波的深潭,水面倒映着晶簇的蓝光,深不见底。
空气潮湿清冷,带着浓郁的魔力气息和淡淡的水腥味。
而艾琉诺丝,就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八根修长狰狞的暗银步足稳稳扎根于地,庞大的蛛身腹部在幽蓝光线下折射出更加神秘瑰丽的暗紫纹路。
她上半身微微低俯,银白长发如瀑垂下,那双带着未散尽玩味笑意的冰晶竖瞳,正毫无阻碍地近距离地凝视着我。
物理上的束缚消失了。
但某种更沉重更无形的压力,山一般压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掂量我灵魂的重量,评估我刚才那番表演的成本与潜在收益。
我僵硬地躺在地上,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无限循环:
玩脱了……这把好像真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