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在床边坐下,凝视着自己手心中缓缓浮现的圣痕碎片。
它泛着幽微的金光,碎片本就是自己从圣痕上拆下来的一部分,虽会让她力量稍减,但……值得。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卡洛琳的额发,然后将那片温热的碎片轻轻贴上女孩的眉心。
碎片如融雪般渗入皮肤,泛起一层柔和的微光,昏睡中的卡洛琳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身体微微放松,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那温暖的力量正悄然流转,抚慰着受损的神经与肌理。
片刻后,卡洛琳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坐在床边的卡莲时,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体内那股陌生却令人安适的暖流,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卡莲却将食指竖在唇前,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些许疲惫的微笑。
卡洛琳立刻抿住嘴唇,用力点了点头,眼眶悄悄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卡莲的衣袖。
“感觉怎么样?”卡莲压低声音问。
“……很暖。”卡洛琳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睛却亮亮的,“身体里……好像有股温柔的力量在流动。”
“那就好。”卡莲摸了摸她的头,“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尤其别让奥托知道。”
卡洛琳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两人又轻声聊了一会儿,卡莲就离开了。
清晨的天命实验室里,精密仪器发出规律的嗡鸣,奥托背对着门。
“奥托,早上好!”
卡莲推门进来,声音带着一贯的轻快。
奥托转过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早安,卡莲,今天起得很早。”
“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你在忙什么。”卡莲走到他身边,目光投向那些流转的数据,“是卡洛琳的治疗方案吗?”
“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奥托的视线没有离开她的脸,“不过就在刚才,监测到她生命体征出现了一处异常的平稳跃升,身体正在全面恢复。”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卡莲的心却微微一紧。
“那不是好事吗?”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是好事。”奥托终于将目光移向全息影像,指尖轻划,调出一组对比波形,“只是这变化的时机和形态……非常特别,仿佛有某种高度契合的能量,直接介入并改变了她的身体。”
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
“卡莲,”奥托忽然开口,声音比方才低沉了些,“是你做的吗?”
“怎么会是我?奥托你想多了。”卡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按理说只是圣痕的碎片,并不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
卡莲的目光转向实验室深处那些被帷幕遮盖的复杂装置,轻声问道:“对了,奥托,‘琪亚娜’……她现在是在你这里吧?”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仪器运转的低鸣变得异常清晰,映照着奥托脸上那惯常的温和微笑似乎也微妙地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面向卡洛琳的数据光屏,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操作台边缘,沉默了片刻。
“琪亚娜吗……”他重新开口,声音平稳,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确实在我这里,因为一些‘意外’受了点伤,治疗和稳定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你放心,卡莲,琪亚娜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卡莲如果不是有着原剧情的记忆,奥托这表演,自己几乎都要信了。
表面上保持着倾听和理解的平静,心里却忍不住翻腾起来:受了点伤?需要点时间?奥托啊奥托,你这轻描淡写的……那可是被你治得“祖传白发”都差点不保的重伤号!
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的金发主教,卡莲只觉得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涌上来。
她几乎能想象出,此刻奥托脑海里正如何精密地编织着真话与谎言的边界,试图给她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故事。
卡莲也知道奥托在害怕,他不敢告诉自己,他的所作所为,尽管他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是吗?那可真是……”卡莲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坚定,“奥托,看着我。”
奥托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卡莲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绿色的眼眸深处,仿佛要穿透那层精心构筑的伪装。
“奥托,”她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她伸出手,没有触碰他的肩膀或手臂,而是轻轻捧住了他的脸,温热的指尖贴在他的脸颊两侧,迫使他无法移开视线。
“看着我,我想听真话,关于琪亚娜,关于她身上发生的事。”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也太过亲密,奥托整个人僵了一瞬,实验室里恒定的低温仿佛都被卡莲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别开脸,想用一句轻松的玩笑带过——这是他面对卡莲质疑时惯用的防御。
但她的双手如此温暖,力道不重却异常坚定,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近乎悲伤的认真,和不容许他再逃避的清澈光亮。
“……卡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
所有准备好的、逻辑严密的托词在她掌心的温度和目光的注视下,竟一时卡在喉咙里,变得苍白无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耳畔微微加速,不是因为被揭穿的慌乱,而是因为这种毫无距离的、被完全“看见”的感觉,对他而言既陌生又……令人心悸。
卡莲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微弱声响,和时间悄然流淌的声音。
奥托看着近在咫尺的卡莲,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防备的对象,不是天命的主教。
他看到的,是卡莲·卡斯兰娜,是他所有算计、所有谋划、所有深藏心底的执念的源头,也是唯一能让他构筑的一切壁垒产生裂缝的人。
他缓缓地、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肩背似乎放松了一丝,那层无形的防御出现了裂痕。
“卡莲,”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罕见的、卸下部分伪装的疲惫,“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他没有挣脱她的手,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重新睁开。
此刻,他眼中的温柔依旧,却少了那份刻意的疏离,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沉重。
“琪亚娜……她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奥托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也在观察卡莲的反应。
“我采取的措施……是为了保住她的‘存在’本身,过程确实激烈,代价也……”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避开了“白发”这个具体表征,但卡莲已经从他的停顿和微妙的用词中明白了。
“……”
在听完后,卡莲沉默了一会,记忆回忆的剧情哪里有当事人口述来的详细。
“卡莲,我……”奥托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惯常的优雅措辞在此刻显得有些笨拙,他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反应。
他预想过卡莲的愤怒、失望、疏离,甚至决裂——那些他都曾在脑海中演练过应对的方案,唯独没有演练过,被她全然接纳真相后,自己该如何自处。
“磨磨唧唧,”卡莲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熟悉的、略显粗鲁的直率,却奇异地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点凝滞,“做过就做过了,有什么好瞒着我?后果也好,代价也罢,未来我们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奥托轻声重复,这个词从他唇间吐出,带着陌生而沉重的分量。
可此刻由卡莲说出来,却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照进了他精心构筑的、孤独运转的迷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