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告诉我是因为头部受到了重伤，才失去记忆的，所以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
我曾询问过我叫什么名字，老爸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的名字叫琪亚娜·卡斯兰娜。”
随后又自言自语说道:“算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了，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老爸很好，不管我要什么都会带给我，但我并不开心，因为老爸从没有对我笑过，今天是我的生日。
琪亚娜默默地从房间里找来那条总是带着烟味和陈旧气息的毯子，仔细地盖在齐格飞身上。
男人的醉话呢喃着，破碎的音节像磨损的唱片，反复刮擦着两个名字：“琪亚娜……塞西莉亚……”
琪亚娜知道，“琪亚娜”是自己，“塞西莉亚”是妈妈？
但老爸告诉自己，妈妈在自己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然而老爸有时看着我眼中就会掠过她看不懂的痛苦与自责，然后便是更长久的沉默和更浓烈的酒气。
琪亚娜小小的身躯靠着父亲结实的臂膀坐下，蜷缩起来，听着那并不安稳的鼾声，慢慢闭上了眼睛，生日的夜晚，就这样在冰冷的木地板和酒气中度过。
睡意如潮水漫过，琪亚娜感觉自己轻盈起来，仿佛挣脱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她“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里，脚下并非实体，而是闪烁着微光的、铺满地面的“碎玻璃”。
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同一个人影——一个陌生的有着相似白发，但神情或悲伤、或愤怒、或空洞的少女。
“嘿，看看是谁来了？”一个轻快却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琪亚娜转头，看见一个比自己看起来还小一些的蓝发女孩，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女孩穿着古怪的白色服饰，身体边缘似乎有些模糊，偶尔会闪过几点微光，仿佛随时会消散。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体上确实有着几处明显的“缺失”，像被打碎的瓷器粗糙地拼合，露出下面更深邃的虚空。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琪亚娜警惕地问，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
“我叫卡莲，算是你妈妈的朋友。”卡莲摊了摊手，动作间，一小片微不可察的晶莹碎屑从她肩头飘落，落在地上变成一块碎片。
“至于这里，是我的圣痕空间，是我通过西琳与你的联系把你给拉了进来。”
卡莲的语气带着与外表不符的疲惫和调侃，能感觉到自身力量的不断流失，那些掉落的碎片就是证明。
幸好这是自己的圣痕空间，就算掉一些碎片，自己回头在给自己塞回去就好了。
这时，琪亚娜注意到了卡莲身后那个一直静静站立的身影。
那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性，长长的白发如瀑，她蓝色眼眸中盛满了莫名揪紧的复杂情绪：温柔、悲伤、愧疚，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迟疑，仅仅是看着琪亚娜。
“她是……”琪亚娜的声音有些干涩。
“生日快乐，琪亚娜。”卡莲抢先把话说出口，然后轻轻拉了拉身后女性的袖子，“别愣着啦，塞西莉亚，说点什么，今天可是这孩子的生日。”
塞西莉亚，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琪亚娜记忆的某个闸门——父亲醉酒后的呢喃……
塞西莉亚终于走上前，她蹲下身，试图与琪亚娜平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抚摸琪亚娜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
“……生日快乐，孩子。”塞西莉亚的声音轻柔得像月光，却带着一丝哽咽。
她的内心正在剧烈挣扎：眼前的孩子，有着她女儿的名字，承载着她女儿的一部分，却又并非完全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琪亚娜。
卡莲跟塞西莉亚说过齐格飞的决定，让她不知该如何定义这份关系，是命运的馈赠，还是又一个残酷的玩笑？但无论如何，看着这张与自己骨肉相似、却写满迷茫的小脸，母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矛盾。
“我……我是塞西莉亚，你的母亲。”她最终说道，眼中泛起泪光，却努力绽放出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对不起，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还有……谢谢你，陪在齐格飞身边。”
琪亚娜呆呆地看着塞西莉亚，梦境般的熟悉感与现实中的陌生交织。“你是我妈妈?可我妈妈不是已经……为什么我觉得……”
“那我的过去呢？老爸说我受伤失忆了，是真的吗？”琪亚娜急切地问，这是她醒来之后的心结。
塞西莉亚和卡莲对视了一眼，卡莲叹了口气：“有一部分是真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琪亚娜。”
塞西莉亚接过话，语气坚定而充满歉意：“他或许方法笨拙，甚至让你感到孤独，但齐格飞一直都爱着你，当然也包括我。”
琪亚娜消化着这些信息，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那……我到底是谁？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塞西莉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摇头：“‘琪亚娜’就是你的名字，它现在属于你……”
“今天是你生日，”卡莲试图打破过于沉重的气氛，尽管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堪忧，“别想那么多啦！来，虽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我们可以陪你一会儿，正好我这有一本童话故事。”
卡莲将童话故事书递给塞西莉亚，童话故事书是在听取塞西莉亚的意见后，特地买给西琳打算讲给她听的，结果西琳双手叉腰，说什么这都是小孩子才听的东西，自己才不听呢！
塞西莉亚终于鼓起勇气，缓缓抱了一下琪亚娜，没有实体触感，却有一股温暖纯净的能量流遍琪亚娜全身。
塞西莉亚缓缓松开琪亚娜，接过卡莲递来的那本童话书，指尖轻轻摩挲过封面上烫金的标题。
她转向卡莲，眼中含着真挚的谢意：“谢谢你，卡莲。”
卡莲摆摆手，索性也坐在了附近一片空地，托着腮，一副准备旁听的样子，尽管她身体边缘的光芒仍不稳定地微微闪烁。
塞西莉亚重新看向琪亚娜，声音愈发柔和，带着一种琪亚娜从未在齐格飞那里感受过的、近乎熨帖心灵的安稳：“琪亚娜，想听故事吗？”
琪亚娜感受着那份残留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温暖余韵，看着塞西莉亚温柔似水的蓝色眼眸，下意识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琪亚娜挪动了一下，像毛茸茸的小兽，不自觉地靠得离塞西莉亚的虚影更近了些。
塞西莉亚翻开书页，书页间似乎还留存着阳光与想象的味道。
她的声音开始了叙述，不再是月光，而是像春日里融雪的溪流，清澈而富有生命力。
时间过的很快，也过的很慢，不知不觉，琪亚娜缓缓睡了过去。
卡莲轻声说道:“琪亚娜，我们每年生日都会来看你，一定要好好的，未来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
天刚蒙蒙亮，琪亚娜依旧靠着齐格飞，身上盖着毯子的一角，父亲还在熟睡，眉头紧锁，但似乎比平时安稳了一些。
刚才的梦……如此清晰，妈妈给自己讲故事，还有跟自己一样的小孩子卡莲。
是真的吗？还是一场因为太渴望而编织出的、过于逼真的美梦？毕竟，妈妈早已不在了，这是爸爸亲口说的，可是……那份拥抱的温暖，那种轻柔抚慰的感觉……
心中的惶恐像细微的冰凌，但在这冰凌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执拗的期待，如同冻土下悄然萌发的种子，挣扎着探出了头。
明年生日还能再见到妈妈?心中期盼着明年生日的到来。
塞西莉亚静静地伫立着，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壁垒，凝视着现实中女儿苏醒的方向。
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但那份温柔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怅惘与担忧。
良久，她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身旁的卡莲身上，眼中的感激几乎要满溢出来。
“谢谢你，卡莲。”
此时的卡莲，看起来比琪亚娜进入空间时又缩小了一圈，原本介于孩童与少女之间的身形，此刻更接近一个六七岁的女童。
听到塞西莉亚的话，她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双手叉腰。
“塞西莉亚，说好了，我们可是朋友，朋友直接怎么谢来谢去算什么回事?”
卡莲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缩水的手掌，撇了撇嘴：“至于这些碎片和变小嘛……都是小问题！我回头把掉出去的‘零件’再仔细捡回来、塞回去，分分钟就能长大回去，说不定比以前还高呢！”
她的话语充满刻意为之的元气，试图驱散塞西莉亚眼中的忧虑。
但塞西莉亚如何看不出她强撑的疲惫？卡莲的状态，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糟糕。
维系这个与“西琳”有着深刻联系却又并非完全相同的“琪亚娜”的意识通道，并让她们两人的意念如此清晰地投射，消耗远超想象。
塞西莉亚走近两步，虚影伸出手，做出一个轻抚卡莲发顶的动作，尽管无法真正触碰。
“我知道你很厉害，卡莲，一直都知道。”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但答应我，不要太过勉强自己，就算不能每年一次，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说能就能，算了，我要起床了，塞西莉亚。”
卡莲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耀眼的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在脸上，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