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呀，我用脸敲的。”
塞莲娜嘻嘻一笑，熟练地在气泡壁上画了个符文。
“啵。”水膜裂开个口子。
她腰肢一扭，钻了进来。
刚一进无水环境，那条漂亮的鱼尾巴就成了累赘。
啪嗒一声，塞莲娜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扑到克洛伊身上。
这一扑，好死不死，两只手正好按在克洛伊的大腿上。
湿漉漉，凉飕飕。
克洛伊浑身一激灵，猫毛炸了一圈，差点一脚把人踹出去。
“松手！凉！”
“老师身上好热乎……”
塞莲娜没撒手，反而还得寸进尺地蹭了蹭。
她脸埋在克洛伊的小腹处，鼻尖贪婪地嗅着那股不属于大海的薄荷味。
那种干燥的、温暖的体温，那是致命的诱惑。
“起开。”
克洛伊把书扣在她脑门上，强行把这块牛皮糖推开。
塞莲娜顺势滚到一边，却没游走，而是侧躺在干爽的贝壳上，支着脑袋，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克洛伊的腿。
那两条腿修长笔直，没穿那种繁琐的宫廷长裙，只套着双直到大腿的皮靴，那是克洛伊为了方便跑路特意改的。
“老师。”
塞莲娜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克洛伊的靴筒。
“这就是‘走路’的感觉吗？”
“这叫‘坐着’。”克洛伊把腿收回来，盘好。
“走路累死人，还得费鞋底。”
“我想试试。”塞莲娜摆弄着自己那条不太听话的尾巴，语气里带着点小孩子的任性。
“我想像老师一样，站在地上，不用飘着。”
“好好的鱼不当，非要当人。”
克洛伊把书扔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鱼干，扔了一块进嘴里。
“那是你没见过陆地上的烂路。又是泥又是坑，走两步还得踩狗屎。哪有你们海里自在，想去哪尾巴一甩就到了。”
“可是老师有腿。”塞莲娜固执地盯着那双靴子，眼神有点发直。
“因为我是异类。”克洛伊嚼着鱼干，含糊不清地说。
“在海里长腿，那是残疾。”
“才不是。”塞莲娜突然凑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少女特有的馨香混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
“老师这样最好看。”
她声音低下去，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克洛伊的膝盖，指腹在那个关节处打转。
“我也想变得和老师一样好看。”
克洛伊心里咯噔一下，这眼神不太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拉开距离。
“想长腿啊？”克洛伊眼珠一转，那个恶劣的坏心眼又冒了出来。
既然是童话世界，那就按童话的规矩来忽悠。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
“什么命？”塞莲娜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见肉骨头的小狗。
“书上都写着呢。”克洛伊重新拿起那本通俗小说，指着封面上的公主。
“人鱼要想长出双腿，通常只有一个理由。”她故作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塞莲娜屏住呼吸，尾巴尖紧张地卷了起来。
“为了追男人。”
“啊？”塞莲娜愣住了，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真的。”克洛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当你遇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喜欢到想为了他离开大海，喜欢到每走一步路都像踩在刀尖上也不怕的时候……”
她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个并不存在的魔法阵。
“你的尾巴就会‘砰’的一下，变成两条腿。那是爱的奇迹。”
这是原版童话的设定，虽然还要加上找海巫婆喝药水那一环，但对于正在青春期的小姑娘来说，这种说法才够浪漫。
克洛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既解释了设定，又给这孩子树立了正确的恋爱观——以后别早恋，早恋是要截肢的。
塞莲娜没说话。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贝壳边缘。
为了那个人，离开大海？
为了那个人，踩在刀尖上也不怕？
她抬起头，看着克洛伊。
克洛伊正低头跟那块硬邦邦的鱼干较劲，腮帮子鼓鼓的，毫无形象可言。
阳光穿过海面，折射进这个小小的气泡里，给克洛伊那头薄荷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就是光，这就是她的陆地。
塞莲娜突然笑了。
那个笑容很浅，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甜腻。
“老师说得对。”她翻身坐起，原本那种笨拙的姿态不见了。
她上半身前倾，双手撑在克洛伊身侧，把克洛伊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塞莲娜盯着克洛伊那双猫一样的竖瞳，声音轻得像是个秘密。
“我不怕疼。”
“刀山火海，我也要走过去。”
克洛伊动作一顿，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还没等她细想，塞莲娜已经撤回身子，尾巴一甩，整个人像是条滑溜的泥鳅，直接钻出了气泡结界。
“我去练魔法了！老师再见！”少女欢快的声音隔着水膜传进来，有些失真。
克洛伊看着那道远去的银色背影摇摇头，重新躺回贝壳里。
“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倒霉王子会被这疯丫头看上。”
“不过也好，等到剧情正轨，她去追她的王子，我也能收拾收拾回家了。”
克洛伊美滋滋地翻了个身，把书盖在脸上挡光。
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晃眼又过去三年。
藏书塔顶层的空气比以前更冷了，那股发霉的纸浆味里如今混进了一股子洗不掉的铁锈气。
“咔嚓。”骨骼脆响。
克洛伊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眼皮就跳了两下。
她没出声，放轻脚步绕过那排堆满禁书的黑木架子。
地板上画着鲜红的阵法，不是用朱砂，是用血。
阵法中央，那条陪伴了这塔里十几年的宠物海蛇，此刻已经被剖开了肚子。
那条蛇还没死透，身子还在无意识地抽搐，露在外面的内脏上缠绕着几缕诡异的黑气。
少女跪坐在血泊里，银色的长发铺了满地，那条原本稚嫩的鱼尾如今修长有力，鳞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
她手里握着一把骨刀，正专注地在那条蛇的脊椎上刻字。
听到脚步声，少女没慌，也没藏。
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转过头。
那张脸褪去了婴儿肥，五官长开了，美得惊心动魄，特别是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和……疯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