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陆休踏出的那步为中心，一团急速膨胀的黑暗撑开，月亮、小院、看戏的师傅……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尽数隔离，现实被强行涂抹、覆盖，整个空间，只剩下我与陆休。
啪嗒——
我落在地面上，后退一步，脚下像是踩着某种水液，黏黏的。
看向周围的漆黑。
这是……什么东西？
陆休也停下脚步，长剑横胸，警惕地环顾四周。
“嘻嘻嘻嘻……”
手背上的伯奇之嘴嬉笑起来。
紧接着，这笑声开始无限增殖。
“嘻嘻嘻。”“哈哈哈。”“啦啦啦。”
尖锐的笑声响起，从脚下的黑泥上，从周围的黑雾中，从头顶的虚无里，睁开了此起彼伏的无数嘴巴。
它们叽叽喳喳，有的叫着，有的笑着，有的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全都喧闹着，无穷无尽，一枚巨大的鸟喙从我身后探出，带着恶意的笑意，盯着那渺小的陆休，咧开了嘴巴：
“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来到——”
“我的傩域！”
“哈哈哈哈！”
唔……我的脑袋……
我连忙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如附骨之蛆，直接在脑中回响。
“啧，装神弄鬼。”
陆休不再犹豫，剑锋一震，朝我袭来。
“嗨嗨——现在是教学实践。”
手背上，伯奇突然开口，兴奋地喊道。
“首先，什么是傩域？谁来回答？”
没等我反应，陆休旁边的一张嘴大叫起来：“我我我！我知道！”
噌——
剑光闪烁，嘴巴被斩灭，可另一只嘴从他头顶浮现：“是傩神由力量构成的固有结界。”
“十分——正确！”
身后的鸟喙大喊一声，头顶的嘴立马炸成一滩黑水，四处溅落，在地面腐蚀出白色烟气。
“而不同的傩神，傩域亦是不同，就比如我，我的傩域，便是与梦相关，不过嘛……是噩梦。”
陆休躲开液体，继续向前。
可下一秒，地面突然破开，一只巨大的黑色棒棒糖横亘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他后退，又是数枚滴落粘液的美食从天而降，将他步步逼退。
“在傩域中，基本的法则会发生扭曲，不再遵循现实的规则。”
也许明白这样不是办法，他开始左右腾挪，用更大的范围换取突入的机会。
越过甜甜圈重锤，躲过苹果陨石……
越来越多的奇怪美食出现，他的眼角也微微抽搐，一个滑步穿过倾倒的巨大号苦岩火村后抓住垂落的气球绳，用力一荡，一脚踏在粘巴的棒棒糖表面，逆着斜坡向上。
刚翻过棒棒糖的最高点，三道声音却突兀地从黑雾深处传来——
【停下】【立正】【睡吧】
嗡嗡——
整个人恍惚一下，他的动作瞬间僵住，钉在原地，就连手中的剑也缓缓垂下，没有动静。
“换言之，傩神的权能也会大幅增强。”
第四张嘴，从我脖颈处裂开，继续教学。
欸？
“不过嘛……凡事都有代价，展开傩域也是很消耗精力的哦。”
话音刚落，大脑一阵眩晕，漆黑的空间如泡泡般砰的炸开，清冷月光照射，洒下一地凉薄霜色，只留下无数黑色雾粒，缓缓消散在浮空中，归于虚无。
我们又回到了小院。
“就像这样。”
“你的身体还不足以承受过多力量，所以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但是可以通过不断变强来延长时间哦。”
说完，其他嘴巴闭合，只剩下手背的那只嘴巴打了个哈欠。
“今天的教学就到这里啦，现在，去享受你的胜利吧。”
我晃着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陆休。
胜利？
比起这个……
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只是让他睡着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
好吧。
我慢慢靠近陆休。
因为自身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所以必须打起警惕，万一被反杀就丢脸了。
三米……一米……
还没有动静，真的睡着了？
挠了挠头，我伸出剑——
戳了戳他的手，向后大跳一步。
没反应？
除了轻微的鼾声。
真的睡着了啊。
呼……
趁此机会，我用手伸进大嘴里，掏了半天。
掏出了一只记号笔。
“哇哦，我喜欢。”
伯奇也猜到我要干什么，语气轻快起来。
……
大约一分钟后，陆休终于从梦中醒来。
“呃……”
他闷哼一声，摸着脑袋，就看见两个脑袋对着他。
一个是我，一个是正在嗑瓜子的师傅。
“哇，醒了醒了。”
我立马站起身，将手上的抹布藏在背后。
“嘶……这是哪里？”
“小院子里。”我回答道，“我们打架，你输了。”
“哈？”
陆休一愣，立马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看着未戴面具的我，又看向眼神飘忽的师傅。
“傩域？”
“嗯嗯。”我点头。
“好吧……”陆休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站起身，伸着懒腰。
“噗嗤——”
他一愣，循声望去，就见师傅捂住嘴巴。
“你刚才笑了？”
“额咳咳咳咳……哪，哪儿有？我嗑瓜子呛住了。”
陆休拧眉，又看向我。
我低头看地。
一只蚂蚁……两只蚂蚁……
“难不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没有。”
我急忙开口。
“你在说谎。”
“没有！”
“真的？”
“呃……”
看着他脸上的三个大王八，我是真昧不了良心点头。
其中还有一个是师傅画的呢。
原本打算等他醒来之前用抹布擦干净……结果发现根本擦不去。
“咳咳咳……时间不早了，你也醒了，我就去睡了。”
师傅站起身，揉了揉腰，将手上的瓜子壳交给陆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啊！对对对！我，我也要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见师傅开溜，我也寻了个类似借口，匆匆朝自己的房间小跑而去。
“欸？”
双脚在空中摆动，却始终够不着地面。
陆休一只手捏住了命运的后衣领，将我提了起来。
“咕……”
完了。
……
第二天，当师傅出门，看到我和陆休一人一脸大王八的时候忍不住喷了出来。
“噗咳咳咳……”
他捶着胸，差点呛死。
“……”我撇嘴。
倒是陆休一脸舒畅。
吃完了早饭，师傅看向我。
“岁，准备准备，等会儿我们出一趟门。”
“欸？出门？”
“嗯，总得让你亲自体验一下傩师驱祟的完整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