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室内还很温暖,烧得正旺的烈阳穿透窗帘,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随着窗帘起伏而舞动起来,送来清新的空气。

“喂!李明山,还在忙论文的事情吗?”

“啊,嗯。”

室友突然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他从床上跳下,鄙夷地盯着我的屏幕。

“写的什么?完全看不懂。”

“文学作品解析相关的,你上课多听听就懂了。”

他们一直都这样,嘴上嫌弃我的作品或是论文难懂,又不去努力弄懂...

和在老家的时候一样呢,老师问的问题明明不算太难,大家却都答不出来...

“这种的,怎么听都不会懂吧!还是不能和准优秀毕业生比啊。”

“......”

“那你慢慢写,我们包夜去...你懂的吧?”

“嗯...”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学会了沉默,不再多说什么劝他们认真学的话。因此才没有惹上麻烦。

不过人际关系依旧冷淡就是了。

正当我重新集中注意力时,“嘭!”,门突然被撞开。

又nm怎么了?这就过分了啊。

“李明山!那个,艺术特长系的那个系花,在楼下等呢!”

“!?”

我立刻合上电脑,狂奔下楼。

苏城大学的艺术特长系,是学校倾力培养的,有着顶尖天赋的艺术学生们所组成的。他们作为将来国家的重要艺术人才储备,很受重视。

安芷正是其中之一,或者说是其中赫赫有名的,外表与舞蹈水平双顶尖的学生。

她曾告诉过我,自己出生在艺术世家,父母都是国家级舞蹈艺术家,经常出国参演,但再多的就闭口不谈了。

既然她不主动说,我也没有多问。

自从徐学姐牵线搭桥,我们相识已经半年,关系...算是亲密?只是在精神上。

安芷是个低调的女生,平时我们也只会在学姐特意申请的“安芷专属”练舞室里见面,像现在这样她主动来我的宿舍楼下等我,还是第一次。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冲到她面前时,她显得有些错愕。

?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为什么还会吓到...

“呼,呼——安、安芷?怎么了?”我大口喘着气。

“...有事想问你。可以...来一下吗?”

“啊,可以啊。你能来我很高兴...什么事都可以问我的,不用觉得麻烦我。”

“是吗...?呵~”

她笑了...是还不习惯展现的,甜美的微笑。

好美啊...

光是这样,仿佛就能治愈遭受冷落的心灵。

可惜的是,当察觉到周围聚过来的学生时,她又变回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慌慌张张地带着我走开。

一路穿过宿舍区,来到活动大楼里,我们专属的小空间内。徐学姐毕业后,学校考虑到安芷的强大潜力,仍将这里安排给她。

这里比起一般的练舞室虽小上不少,但依然有着覆盖整面墙壁的落地镜,我和她无论在哪里都会清晰地印在镜子上。

现在,她坐在镜子对面休息用的长椅上,我也自然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坐在她旁边。

是像往常一样,要我陪着她练舞吗?

还是...

“李明山,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她问。

“呃、大概是作家?不,应该爬不到那么高,先从文字相关的工作做起吧。然后写出一篇惊人的文学作品,作为黑马参加征文大赛,拿到冠军!”

这是大学进入文学系,终于摆脱霸凌的我找到的,第一个想去追寻的梦想。

“...好清晰。你肯定可以的...我就...”

“嗯?没事,我会听着的。安芷你肯定可以碰到天花板,成为国际知名的舞蹈家,这样的...?”

像她这样的人,整个大学...不,整座城市...或许是更大的范围里,也难再找出一个。

光是起点,就不知道比从乡村走出来的我要高多少了。

“不是的!”她却少见地发出强硬的声音。

“诶?不是吗?”

“...不对,爸妈是安排我到国外继续升学...但是这样子就...就不能...”

等了好久她也没接着说,但我并没有追问,为她留下空间。

“国外啊,真好。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也许这辈子都去不了国外。

“不是的!”她第二次强硬地否决着。

“...没事,慢慢说,我不会走的,直到你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看她低头,双手压在大腿的百褶裙上时,我内心这么觉得。

属于她的清淡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闻起来就很安心。

只要来到这里,我仿佛就能拥有无限的耐心。

“我不知道...是要去国外,还是...去找工作试试看?但这样爸爸妈妈他们...会骂我...可能还会丢下我一个人。学校的指导老师也说,我不去国外就是浪费...同学也都羡慕我有这种机会...但是...”

“......”

愿意一次性跟我说这么长的话,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对于未来选择的事情而发愁,才特意来问我的吗?

“李明山,你...觉得呢?”

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稍稍斜过脸,才发现她的小手不知何时凑近我的手,中指带有碎闪的指甲点着我的指尖。

无论是谁的未来,都不是别人来决定的...

我的答案很清晰。

“你想做什么呢?就像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排除所有其他因素,你最想怎么做呢?”

“我想...我想做什么呢?”

怎么又把问题给抛回来了...

尽管我们应该有选择的自由,但也要为这个选择承担责任,无论结果如何...

这么严酷的话,我没能说出口。

这天,直到天色变暗,我们不得不在值班老师的提醒下离开活动室,也没能听到她的答案。

那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停留在互相触碰指尖的程度。

废话、我怎么能敢、主动接近她呢?

也不能由着自己的任性,劝她别去国外...

不不,我在想什么呢!这不是当然的吗?无论她作何选择,我都不能阻止她。

……

如果当时的我能主动一点,她会不会告诉我更多的心事呢?

不断被鞭笞,处于痛苦地狱中的我的灵魂,短暂地躲进埋在意识深处的美好回忆之中。

身体依然冰冷,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只是把受不住的凉意传递给我罢了。

……

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纤维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李明山?怎么这么早下班...啊,哎!?你发现了啊...”

是苏汐夏的声音,近在眼前,我却难以做出回应,连表现出愤怒的力气都没有。

接着我好像被拖进家里盖上被子,取回知觉的身体本能地依靠着能够提供温暖的物体。

那个温暖触手可及,只要伸手...

不,甚至不用主动做任何事都能够得到,就是这样低门槛的温暖...

我不会觉得担负不起的,享受起来也不觉得亏欠的温暖。

为什么在做了那种事后,还是这么暖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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