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有些伤心，还带着点委屈，最后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唉……搞砸了呢。”

“真是的...本来聊得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又变得冷冰冰的了呢。”希尔薇委屈地嘟囔着。

这可是是……可是是她为数不多的一次，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最真挚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没想到得到的回应却是这般冷淡。

对了……

她上一次像这样，摘掉伪装的面具，让内心的感情倾泻给某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什么人来着？

希尔薇……记不起来了。

她的眉头皱得跟紧，总感觉心里面莫名是发堵，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算了算了。”

她奋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扰乱心神的想法一并甩去，随后，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

“该去见妮娅她们了。”

………………

食物，是维持生命体征最重要的物质。

即使是高傲的血族，傲慢的始祖，也需要定期定量的汲取血液以维持她们强大的力量，甚至是她们的理智不会因饥渴而崩溃。

更别说脆弱的人类了。

在血畜圈养区，食物的获得并不容易。

虽然那些血族每个月都会给所有血畜定量的食物，可仅仅靠着那些东西根本不够一个月的粮食需求的。

而那些吃不饱的血畜们，要想获得更多的粮食，就得拿出自己的东西去「换」。

至于拿什么换。

希尔薇缓缓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留下的两个骇人的牙孔。

肯定就是自己作为血畜的「资本」了……

可血族下嘴是绝对不会顾及轻重的，她们的獠牙一旦吸入脖颈的血肉，直至完全满足，她们才会舍得分开。

而总有那么些身体虚弱的血畜，自身储备的血液和自身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足以满足那些贪婪血族的需求，也因此，在吃饱饭上会尤为困难。

这些血畜一般只有三个结局。

要么，是被当成「一次性血袋」直接抽干血液，制成执行者的备用食物，要么，就是派往人类与血族厮杀的前线作为苦工，要么就是直接杀掉，扔出永夜城。

这些残忍的处理方法在这座处处散发着死亡与恐惧的冰冷城市种，显得尤为正常。

………

一路无言，希尔薇披着斗篷，轻车熟路的在东城得一角穿梭着，可令她诧异的是，这里血族巡逻的执行者，似乎比以往更加多了些。

「是因为前不久有血畜企图逃走的原因吗……」

她想着，不敢多做停留，转身进入一跳阴暗潮湿的小巷之中。

………

走到巷子最深处，确认身后没人跟着，希尔薇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拉下兜帽，露出了那张带着疲惫的脸庞。

她对着黑暗的角落，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温柔轻轻呼唤了一声。

“琳拉，提拉，姐姐来了哦。”

短暂的寂静后，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紧接着，一个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从两侧的石房里探了出来。

她们大多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容苍白，身形瘦弱，但那双双看向希尔薇的眼睛里，却瞬间亮起了名为憧憬的光芒。

在确认来人是希尔薇后，那份警惕立刻被纯粹的喜悦取代。

“希尔薇姐姐！”

“是希尔薇姐姐来了！”

“姐姐！”

女孩们小声却雀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纷纷跑了出来，亲昵地围了上来。

她们伸出瘦弱的手臂，紧紧抱住希尔薇，将苍白的小脸埋在她的斗篷里，汲取着这冰冷城市中难得的温暖。

“不要一直这么蹭啊，我身上可是很脏的。”希尔薇无奈地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温柔。

“希尔薇姐姐，抱抱~”

一只粉发女孩可爱地笑着，努力地踮起脚，朝着希尔薇张开双臂。

希尔薇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弯下腰，温柔地将小女孩抱进怀里。

“琳拉好像重了一点呢，有好好吃饭吗？”希尔薇用脸颊蹭了蹭女孩柔软的头发，声音里带着笑意。

“有的有的！”琳拉用力地点点头。

其他孩子见状，纷纷同样张开双臂，嫉妒地说道。

“我也要我也要。”

“希尔薇姐姐！抱抱！”

“提亚也要。”

昏暗的小巷顿时变得热闹了不少，女孩们甜腻纯净的呼唤，似是将这片黑夜的冰冷都驱散了不少。

可这些小家伙们的要求却是让希尔薇犯了难，她抱着琳拉，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四周那些嗷嗷待哺般的可爱幼崽，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也就是这时，一道带着温柔而严厉的女声响起。

“你们几个，这样缠着希尔薇会让她很困扰的哦！”

一位约莫和希尔薇年龄一样大的蓝色短发少女走了过来，小脸严肃地挎着，顿时就让这些孩子安静了不少。

“真是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黏着人家。”她无奈地说道，随后歉意地看向希尔薇。

“抱歉啊小希，琳拉她们每次见到你都太激动了。”

“没事的妮娅，这些孩子那么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希尔薇笑着摆了摆手，她那副习惯将情绪掩藏的面具，也在这片刻的温暖中不自觉地摘了下来，展露出面目之后的，那温柔，善良的本性。

“琳拉，还不快从希尔薇姐姐身上下来。”

听到妮娅的话，琳拉不仅没有立刻下来，反而更紧地搂住了希尔薇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痕。

然后才转过头，对着妮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略——妮娅姐姐是嫉妒了！”

其他孩子见状也跟着起哄。

"妮娅姐姐脸红了！"

"妮娅姐姐也想要希尔薇姐姐抱抱！"

被孩子们这么一说，妮娅的脸颊果然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们这些调皮的小家伙，明天学习的时间加倍！”

“唔……”

这句话果然有效，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个眨着大眼睛，躲到希尔薇身后，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希尔薇心里暖暖的，她轻轻放下琳拉，温柔地整理了一下女孩凌乱的粉色头发。

然后转向妮娅，从斗篷里取出那个小心包裹着的食物。

她轻声说道。

“今天的面包比平时多了一些，我特意省下来的。”

妮娅接过包裹，感受着比往常更沉的分量，眼中满是愧疚。

“对不起……总是要这么麻烦你。”

“我没事的。”希尔薇打断她，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些孩子，都是身体虚弱到无法正常为血族提供血液的不合格血畜。

她们获得的食物配额少得可怜，生存岌岌可危。

而希尔薇，作为女王克拉尔的专属血仆，虽然自身处境艰难，但每月得到的食物总比这些孩子要多一些。

她总是省下自己的口粮，冒着风险，定期来到这里，分给这些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小家伙们。

这便是希尔薇的……第二个秘密。

也是她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能够感到温暖的地方。

“都快进屋，外面又冷又危险的，到屋里吃饭。”妮娅催促道。

孩子们也是没有犹豫，全部钻进了小巷一边的石屋之中。

………………

简陋的石屋，只有一间摆放着石制长桌的客厅，和墙壁上挂着的烛灯，再往里，就是一张足够十个孩子能够躺下的大床了。

希尔薇和妮娅分发完面包，这些孩子们也全都乖巧地坐在桌边，满脸带笑地吃了起来。

烛光摇曳，映照着孩子们苍白却带着满足笑容的小脸，也映照着希尔薇温柔的目光。

她看着这些在绝境中依然保持着纯真的孩子，心中既温暖又酸楚。

希尔薇将最后一块面包递给一个特别瘦小的女孩，然后走到妮娅身边，轻声说。

“我们去屋里说吧。”

两人走进房间，在床上坐了下来，希尔薇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妮娅，你最近听说了吗……东城这边，有很多像是琳拉那么大的孩子打算逃跑，被血族抓到了，巡逻也越来越严了。”

妮娅脸上挂满了担忧和伤心。

她点了点头。

“嗯……前几日，我还见过她们，她们也是和我们一样，是由许多同龄血畜组成的「家庭」。

她说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那个家里最大的姐姐叫米莎，才十六岁……她来找过我，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妮娅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希尔薇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后呢？”希尔薇轻声追问道。

“我拒绝了，我说我们这里孩子太小，跑不远的，可是米莎她们……她们说宁愿死在逃跑的路上，也不愿在这里慢慢等死。”

“就在前天晚上，她们尝试从东城墙的排水口爬出去，但是……但是被巡逻队发现了。”

“米莎，还有那些孩子们……”

妮娅的声音顿了半晌，才颤抖地吐出几个字。

“全部被当场处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