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发出的噼啪声。
屋外，能听到外面孩子们还在小声说笑，浑然不知死亡刚刚与她们擦肩而过。
窒息般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阵阵的上涌，刺痛着希尔薇的心脏。
良久，她那带着略微颤抖地声音才缓缓传来。
“我知道了……”
妮娅眉间的痛楚更深了些，作为同样与孩子们相依为命的她，很清楚米莎是真的希望那些天真的孩子们能够脱离这片地狱，能够到达外面的世界，回到人类社会的怀抱。
可是血族不允许。
她们的身份更不允许。
“……小希。”妮娅犹豫着，忽然唤了一声。
“你说……外面的世界，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妮娅搓弄着手，脸上带着苦笑。
她轻声说着。
“听说血族们，还在和外面幸存下的人类厮杀，作战，甚至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个新的人类幸存区」又建立了……什么的。”
“……”希尔薇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妮娅，仍由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一直再想……如果人类的社会依然存在，只要在那里，孩子们，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痛苦了，是不是就可以健康的长大了。”
妮娅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屋外，那温暖的烛光依旧摇曳，孩童们欢快天真的笑声在时不时地传来，她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轻如呢喃自语。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梦，梦里没有永夜，没有血族，没有这项圈……在梦里，阳光是暖的，风是甜的。””
琳拉可以在草地上奔跑，提亚可以大声唱歌，不用担心被巡逻队发现……她们可以长大，可以恋爱，可以变老……可以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度过完整的一生。”
她抬起头，眼眸颤抖着，其中流转着的是复杂的情绪。
有渴望，有悲伤，有向往，还有……眷恋。
“而我……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站在你的身边，还有孩子们的身边，看着这一切发生。”
妮娅迅速低下头，掩饰着眼中那份过于浓烈的情感。
“我……我只是希望，”她慌乱地修正着自己的措辞。
“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在那里，和我们一起……看看阳光的模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
"因为只要有你在，只要有小希在，哪里都可以是……家。”
她重新看向希尔薇，忽然不由分说地双手捧起希尔薇的一只冰冷小手，神情严肃。
“小希……如果有一天，我是说有一天，我和孩子们能够逃到外面的世界，小希能不能...”
妮娅的话语顿住了。
因为她看到，希尔薇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熟悉的……「面具」。
她的脸上依旧带笑，可那双翠绿的眼眸已被一种冷酷的平静所取代。
希尔薇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妮娅灼热的目光，然后，收回了手。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行的，妮娅。”
希尔薇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脖颈上那些交错的牙印。
“我的身体里，早已流淌着克拉尔女王的血液，每一个血族都能嗅出这份印记，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永远无法摆脱这个身份。”
“对人类来说，我是被污染的存在，对血族而言，我是女王的财产，外面的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妮娅的眼底生出浓浓的失落与被悲伤。
“对不起，说了些奇怪的话，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没事的。”
………………
从妮娅她们那边出来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
当高悬于天空的银月，散发着比以往更为黯淡微弱的月辉时，这也意味着……永夜城的「黑夜」到了。
希尔薇重新裹着斗篷，一言不发地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妮娅的话语，在她脑中不断地回荡着。
「……这都什么事啊。」她在心底无声地叹息。
妮娅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眸，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所有这些温暖的碎片，都与她脖颈上冰凉的项圈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可是血族那冰冷血液裹挟着她，她没有任何可以做选择的权利。
每一次当克拉尔的獠牙刺入她的脖颈，不仅带走了她的血液，更在她灵魂深处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那份属于女王的力量在她血管中流淌，既是诅咒，也是枷锁。
她所做的就只有……满足女王那贪婪的欲望。
「哒...哒...哒...」
正当希尔薇的意思跟随着情绪不断坠落，前方，潮湿黑暗的街上，传来一阵鞋跟踩踏在石板上发出的脆响。
希尔薇下意识抬眸朝前看去，映入眼前的，是穿着白色制服的高挑丰腴的大长腿。
「白色执行服……纯血贵族？贵族怎么会来这种肮脏的地方？」
视线渐渐上移，当那来人的面孔进入后视野后，希尔薇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低下了脑袋。
唔啊……来了个讨厌的家伙……
「哒...哒...哒...」
鞋跟踩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希尔薇立刻拉低帽檐，将整张脸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下，加快脚步试图从她身边绕过去。
一步，两步……
女人从身边走了过去，正当希尔薇以为她没有发现是自己时。
一双柔若无骨的白皙手臂，宛若毒蛇般暧昧地从身后缠绕而来……
一声带着玩味的，夹杂着甜腻的吐息，在耳边乍响。
“啊啦，走得那么急干嘛，亏姐姐还期待着你能主动打招呼呢~”
希尔薇的身体瞬间僵住。
乌提亚的手臂像柔软的藤蔓般缠绕着她的肩膀，冰冷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她脖颈上的项圈。
那甜腻的吐息吹拂在耳畔，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
“怎么，装作不认识姐姐？”乌提亚的声音里带着虚假的委屈。
“那可真是让人伤心呢。”
希尔薇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乌提亚大人，我只是急着回去侍奉女王。”
“哦？”
乌提亚轻笑一声，手指突然收紧，迫使希尔薇向后靠在她身上。
“可我听说，女王陛下今晚并不在大殿呢。”
“看来乌提亚大人比我们这些贴身侍从更了解女王的动向。”希尔薇不动声色地回应。
乌提亚的血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当然，我可是很关心我们尊贵的女王陛下呢”。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希尔薇脖颈上的牙印。
“就像我也很关心你一样，小家伙，哼哼哼……”
耳边回荡着乌提亚带着恶意的笑声，希尔薇只感觉到一阵恶寒侵袭全身。
「乌提亚·诺帝萨斯」……这个女人不同于其他的血族，她对于血畜所拥有的，不仅仅是血的欲望，还有……施虐欲和支配欲。
她作为女王手下的御用执行者，监管着半个永夜城的血畜。
而每一周，她都会从那些可怜血畜中，选出一个，作为今晚享用的「主食」。
每次那个幸运儿回来时，都会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甚至，也有过死亡的案例。
她的性格恶劣至极，而更让希尔薇感到棘手的是。
这个女人，这几年来从来不去掩饰她对自己那贪婪的欲望。
她想要「吃掉」自己……
可是顾忌于自己身为女王的专属血畜，她只敢调戏，却从来没敢真的下过手。
不过希尔薇很确信，非常确信！一旦有机会，乌提亚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恶心的欲望倾泻在自己的身上！
希尔薇猛地挣扎了一下，从乌提亚的怀中窜了出来，连忙朝后退去数步，直到和她保持了三米多的距离才停下。
“乌提亚大人，希尔薇要回去等待侍奉女王了，请您……自重。”
她的声音保持着恭敬，但眼神却时刻带着警惕。
乌提亚的血眸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回味刚才触碰希尔薇的感觉。
“真是无情呢，姐姐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乌提亚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银质怀表。
“看看时间，亲爱的，现在已经五时了哦，按照规定，这个时间可是不允许任何血畜在街上游荡呢，就算是……女王的专属血畜也不例外。”
“……”希尔薇神色有些难堪，她抿着嘴，思索着回道。
“希尔薇这就回去。”
她转身就打算跑掉，可是刚刚扭头，只觉耳边一阵风呼啸，乌提亚那双充满挑逗意味的血眸已经盯住了自己。
“这么急干什么？既然姐姐身为「血监」，自然也要履行这个身份的职责。”
“所以，让姐姐好好看一看，这个违规游荡的血畜，是不是做出了什么「不乖」的事情……呵呵呵。”
乌提亚的血眸在希尔薇身上扫视着，那视线，与其说是「检查」，不如说是「贪婪地舔舐」。
而当她那灼热的眼神扫过希尔薇被斗篷遮住的脖颈时，后者眼中闪过的一抹慌张，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的眼瞳眯了起来。
紧接着，猛地伸手，扒下来斗篷，将希尔薇纤细的脖颈显露出来……以及那细腻肌肤上留下的，还未完全愈合的两个血洞。
“啊啦啊啦，哼哼哼……看来某人不怎么「乖」呢。”
……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