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守卫的盘查并不算严格,主要是针对大宗货物和明显的可疑人员。
娜丽的伪装力场成功蒙混过关,当车轮碾过巨大的门洞,进入城内喧嚣的街道时,梅塔尔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空气中,那股属于锻造之城的火热气息扑面而来,锤打金属的叮当声、风箱的鼓风声、熔炉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街道两旁铁匠铺林立,火星四溅,赤膊的铁匠们挥汗如雨。
商队、矿工、学徒、市民…形形色色的人流穿梭不息,一派繁忙景象。
然而,在娜丽的感知中,这幅生机勃勃的景象下,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
那股潜藏的、阴冷的秽息如同跗骨之疽,混杂在灼热的空气和鼎沸的人声中,无声地侵蚀着这座钢铁之城。
它似乎在每一个炉火的阴影里,在每一块冷却的金属缝隙中,在那些疲惫铁匠浑浊的眼眸深处…悄然滋生。
“小心,”娜丽的声音如同蚊蚋,传入梅塔尔耳中,“我们进来了。
秽息…无处不在,它在‘注视’着每一个外来者。”
梅塔尔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匕,掌心全是冷汗。
这看似安全的锻造之城,已然成为龙潭虎穴。
他们的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补充物资的行动必须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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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刚刚在鲁波城一处相对偏僻、但信誉良好的王室关联铁匠铺“铸铁之锤”完成了急行军式的补给。
更换了磨损的车轴,补充了清水、干粮、绷带和最基础的疗伤草药,甚至用王室信用赊账换了两匹健壮的马。
整个过程紧张而高效,娜丽的伪装力场如同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窥探。
然而,就在梅塔尔准备下令立刻出城时,娜丽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惊雷。
“梅塔尔殿下,你们立刻启程,全速返回王都。”娜丽的目光穿透马车简陋的厢壁,仿佛凝视着城市深处某个污秽的源头,“我留下。”
“什么?!”梅塔尔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转头,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瞬间涌上的恐慌。
“不行!绝对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一起走!哈兰德队长和贝狄威尔需要你!我们…”
“他们更需要王都的牧师!”娜丽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我的药剂只能吊命,无法治愈灵魂层面的侵蚀。
时间,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筹码。
每拖延一刻,他们就离死亡更近一步,离彻底废掉更近一步。”
她灰紫的瞳孔转向梅塔尔,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冰海和燃烧其中的、冰冷的决绝之火。
“但鲁波城…已经病入膏肓。”
娜丽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亡灵法杖,杖身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共鸣般的冰冷震动。
“那股秽息…不是简单的渗透,它在生根!它在将这座城市的生命力和锻造之火,转化为滋养黑暗的温床!我能感觉到…
源头就在城市深处,很可能与那些日夜燃烧的熔炉核心相连。
它在积蓄力量,等待爆发…一旦爆发,鲁波城数十万居民将化为行尸走肉。
这座王国的心脏锻造之地将变成末日教会的兵工厂和前进基地!王都埃德蒙…将腹背受敌!”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梅塔尔心上。
王女的责任感让她瞬间明白了娜丽所指的灾难性后果。
但…让她独自留下?面对可能比奥尔德更诡异、更擅长操控亡灵和污染的【亡灵术士】伽格罗(四席)?这无异于送死!
“可是…你刚经历大战!你的灵魂…”梅塔尔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无法想象失去娜丽的后果。
这个强大的、神秘的、曾在她最绝望时力挽狂澜的巫妖,早已不只是简单的盟友了。
“我的伤,不影响我对黑暗的感知和…同化。”
娜丽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
“亡灵,本就是生于黑暗,长于污秽。
留在这里,我的‘气味’反而能更好地融入这片被污染的环境,迷惑那些秽息的源头。
你们离开,目标小,速度快,有我的伪装力场残余保护,更容易脱身,而我留下…”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才是对这座城市,对你们返程,最大的掩护和…唯一的希望。”
她将一个小巧的、铭刻着复杂亡灵符文的骨片塞进梅塔尔手中。
“拿着它。如果…我能成功净化或摧毁源头,它会震动发热。如果…它彻底碎裂变冷…”
娜丽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带着它,和两位队长,立刻走!
不要回头,不要试图联络!你们的任何迟疑,都可能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可能让末日教会提前发动!”
梅塔尔死死攥住那枚冰冷的骨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看着娜丽苍白却无比坚定的脸,看着那双仿佛燃烧着灰色火焰的眼眸。
理智告诉她,娜丽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最优解,甚至是唯一解。
但情感上,这无异于剜心之痛,她想起在骸骨回廊前,自己带领骑士们立下的誓言——维护王国的荣耀,不让黑暗践踏山河!
而此刻,娜丽的选择,正是用她自己的生命之火,去践行这份荣耀!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梅塔尔猛地仰起头,将它们逼了回去。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兄长和护卫身后的天真王女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带着属于王位继承人的决断与沉重:“我…明白了。”
她反手紧紧抓住娜丽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
“娜丽·莎贝菈!我以修穆尔王国二公主,梅塔尔·那诺之名命令你你必须活着回来!
王国需要你的力量!我…需要你回来!这是命令!”
娜丽灰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片冰封的深海中一闪而逝。
她没有挣脱梅塔尔的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梅塔尔松开手,猛地转身,对着车厢外低喝道:
“传令!放弃所有非必要辎重!目标王都埃德蒙,全速前进,不惜马力!违令者,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