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我吗?”希尔薇确定似地指了指自己。

克拉尔血红色的眼眸瞥了过来,那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

她没有回答希尔薇那愚蠢的问题,只是目光在希尔薇手腕那副银铐上停留了一瞬,眉尖微微地蹙了一下。

随即,只是心念微动。

「咔哒——」

一声脆响,那副紧紧束缚着银制手铐,骤然崩裂开来,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要我重复第二遍吗?”克拉尔声音轻佻地问道。

“……希尔薇这就为您更衣。”她低着头,恭敬地回道。

跪在地上,拾起散落的猩红长裙。

克拉尔也是一边一只手打着哈欠,另一条手臂伸展开来,希尔薇没有犹豫,小心翼翼地为克拉尔穿上猩红长裙。

丝绸滑过她冰冷的肌肤,指尖不可避免地传来那细腻的触感,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克拉尔·斯里兰卡」,这位血族女王总是美得不可方物,可是她那恶劣到极致的性格,和无论注视着谁,眼中从未褪去的蔑视和轻佻,却是让得这份美丽变得危险,甚至是诡异。

「淅淅沥沥……」

寂静的大殿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更衣声。

也许是感到些许的厌倦,又或者是那恶劣的本性在苏醒后又一次地开始作乱,克拉尔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突然说了句。

“说起来……听说东城那边,有几只不知所谓的血畜打算逃跑?想要逃到人类的幸存区那边?”

她轻笑着,忽然扭头,朝着希尔薇发问。

“希尔薇,你经常到那里,有知晓此事吗?或者说……你认识她们吗?”

希尔薇的手顿了一下,她的神情不变,她垂下眼帘,专注地调整着束腰的松紧,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

“回主人,希尔薇近日并未听闻此事。”

“啊啦,是吗?”克拉尔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敲打着王座扶手。

“真可惜……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为克拉尔的长裙穿着完毕,希尔薇蹲下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双靴子,克拉尔则是翘着腿,将那双精雕玉琢的落足毫无保留地展露着。

希尔薇小心翼翼地对着鞋口套了进去。

也就是这时,克拉尔忽然向前倾身,冰冷的吐息拂过希尔薇的耳畔。

“哼哼哼,其实乌提亚昨天傍晚就把她们全都抓回来了,那些蠢货正在刑架上哀嚎呢。”

希尔薇系束鞋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

克拉尔看着希尔薇这一瞬的失态,似是很满意,她慵懒地靠回王座,血眸中闪过戏谑的光。

“你说……该怎么惩罚这些逃跑的血畜呢?”

克拉尔用鞋尖轻轻抬起希尔薇的下巴,血眸中闪烁着残忍的戏谑:

“让我想想……是把她们钉在城墙上风干成标本?还是扔进血兽笼里看她们被撕碎?”她歪着头,天真地问道。

“啊,或者……把她们的家人一个个抓来,让她们亲眼看着至亲被抽干血液?”

希尔薇一阵无言,脸上依然维持着恭顺。

“女王陛下……这些惩罚是否太过……”

“太过仁慈?”克拉尔轻笑出声。

“那你说个更好的?”

希尔薇神色已经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回道。

“或许……可以让她们永远戴着镣铐劳作,时刻提醒其他血畜背叛的下场。”

“呵,无聊。”克拉尔收回脚,随手将一把银匕首扔到希尔薇面前。

“不如这样,你去刑场亲手处决她们。要是做得好……”她俯身在她耳边轻语。

“我就给你一些奖励如何?”

“……”

希尔薇沉默了片刻,随即,继续面色平静地拿起另一只鞋,轻轻地套进克拉尔的脚尖。

“希尔薇不需要什么奖励,能够侍奉女王殿下,就已经是給希尔薇最大的奖励了。”她如此说道。

克拉尔血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审视着什么般盯着希尔薇低垂的头顶。

“呵……”

良久,一声轻蔑的嗤笑从头顶传来。

克拉尔收回脚,优雅地交叠起丰腴的双腿,猩红的长裙好似盛开的血花,铺在王座之上。

“真是无趣的回答。”她慵懒地撑着脸颊。

她俯下身,手指再次挑起希尔薇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那双翠绿的眸子里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所有真实的情绪完美地掩藏。

“你知道吗,过于完美的顺从,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希尔薇……知道。”

………………

为克拉尔更衣完毕,希尔薇安静地退后一步,垂头,侍立一旁。

克拉尔暂时失去了捉弄她的兴致,她靠在王座上,指尖随意地在空中一划。

一缕猩红的能量她指尖流转,眨眼间凝聚成一个水晶高脚杯。

没有命令,没有指示。

希尔薇的目光落在那柄被丢弃在地上的银匕首上,她沉默地俯身,将其拾起。

随后,握住匕首,锋利的银刃在手腕上轻轻一划,一道血线立刻显现,温热的血珠迅速渗出,滴落进克拉尔手中那只水晶高脚杯里。

看着那鲜红的液体逐渐攀升,她血色的瞳孔中映着那抹不断增多的猩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行了。”她随意地说道。

希尔薇收回手臂,那道伤口依旧在渗着血珠,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按住,然后退到了一旁。

克拉尔优雅地晃动着杯中温热的血液……她看着血红的杯壁上,倒映着垂首而立的,面容苍白憔悴的希尔薇,笑着,有意无意地问道。

“你说,她们为什么要执着于跑到外面的世界寻找人类呢?她们不会以为,自己一介供血族使用的低贱血畜,那些人类会接纳自己吧?”

希尔薇那覆在手腕伤口的手指按得更紧了些,她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或许……她们只是想要回家,又或许她们只是想要……”

希尔薇的声音顿了一下,她的眼眸低垂,半晌才呢喃般地吐出一个词。

“「自由」。”

“自由?”

克拉尔轻笑一声,将那杯血液凑近,轻轻饮了一口,鲜红的液体染得她苍白的唇瓣愈发妖异。

“什么样的自由?温暖的阳光?难以下咽的食物?还是……那些人类虚伪的,不堪一击的所谓同情?”

她放下酒杯,血眸饶有兴致地锁定希尔薇,仿佛想从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好很好奇呢,希尔薇……你是怎么想得呢?关于那所谓的……「自由」?”

空气仿佛凝固了。

希尔薇只是沉默了一瞬,她的脸上,那一直将情绪和想法隐藏住的「面具」从未摘下。

“希尔薇不敢有任何妄想,希尔薇的生命,血液,乃至呼吸,都属于女王。”

“永夜城是希尔薇唯一的归宿,侍奉女王是希尔薇存在的唯一意义。”

“……哼。”克拉尔再次冷哼一声,不再搭理。

她端起酒杯,将里面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那褪去兴致的表情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希尔薇。

她的声音带着无味与扫兴。

“下去吧,今晚,我要在这里准时看到你。”

“是,主人……”

希尔薇点了点头。

………………

大殿之后,是一处冰冷的庭院,而位于庭院最偏僻角落,是独属于希尔薇这个「专属血仆」的小房间。

「咔哒。」

门锁轻轻合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间屋子很小,陈设也是极其简单,一张白布单小床,一个旧衣柜,一套桌椅,一扇窗户。

月光从窗外倾泻,让房间始终笼罩在一种柔和的清冷光晕中。

希尔薇静静地站在门口,然后,缓步走到床前,整个人直接倾倒在上面,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哈……”

她仰面躺着,抬起手臂,用手背抵住了自己的额头,遮挡住那冰冷的光源,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叹息。

这声叹息里,裹着一天积攒下来的所有疲惫,紧张,以及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沉重。

那带着一整天的「面具」,也终于能摘下片刻了。

「自由」……

「顺从」……

这些克拉尔刻意试探自己的话语,在希尔薇的脑海中不断萦绕着。

这也让她感到疲惫的同时,也感到异常费解。

她可是侍奉了女王六年了唉!为什么女王总是喜欢去试探自己有没有外逃的打算啊!

曾经的希尔薇有幸看到过那高墙之外的世界。

到处林立着被植物裹挟缠绕着的,那些倒塌的亦或是倾斜的废墟大厦,整个世界在经历了「大清洗」之后早就变得一片荒芜。

外面……有什么好去的……

有什么……好去的……

希尔薇移开手臂,侧过头,看向窗外高悬的银月,她那微微颤抖的翠色的眼瞳,在月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

他低声自语的声音在昏暗中回荡。

“……「外面的世界」……吗?”

「滴……哒……滴……哒……」

钟摆发出细微的响动,希尔薇的视线望过去,此刻时针正好直到「XII」的方位。

“……是时候了。”她自言自语着说道。

………

永夜城没有黎明,只有永恒的血月与绝望,圈养区内,人类如同牲畜般,被编号囚禁着,血液是唯一的价值。

希尔薇见过太多人因为渴望自由而变成干尸,她早已放弃了所谓的「理想」与「希望」。

她只有一个目标,一个简单,纯粹,用尽一切也要达成的目标——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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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第一卷——「被圈养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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