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办公室的氛围与周五时截然不同,同事们坐在电脑前发着呆,似乎在回忆刚过去的美妙周末。

顶着黑眼圈的我不一样,为了尽快处理新的工作,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今天,就要了结困扰了我好多天的事。

带着这一决心,很快就完成了早上的样稿,点击发送的下一刻,我长呼一口气。

这下就有空闲了。

我点开公司的交流软件,应付掉同事发来的求助请求,然后点开沫幽的聊天框,手指停在键盘上。

要怎么说呢?

悄悄扭头,身旁的沫幽认真处理着工作。无论是周几,她都是这么专注、沉稳地应对着一切。也有好多次,大家都下班的时候她还在办公室,那扇门几乎一天都没有打开过。

在上班时间问她私事,这样好吗?

“沫幽,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谈谈,午休的时候有空吗?”

这句早就打好的文字,迟迟没有发出去。

一直到午休开始,看到她关掉正在修改的稿件的时候,我匆忙按下回车。

幸好,她离开前有检查消息的习惯,顺利看到了那句话。

我松了口气,等着她的回复。

可,随着座椅挪动的声音,她踩着高跟“哒哒”的脚步声无情地远去。

诶?

没有回复我吗?

无数次确认对话框,又俯身查看网线有没有插紧,我确认她没有回我。

好尴尬...

同事们接连离开,有几个邀请我一起去吃饭,我也没心思去,匆匆回绝。

就在办公室变得安静,我失落到趴倒在桌上的时候,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沫幽就在身后,依旧提着高跟鞋,向我眨了眨眼。

“沫...”

“嘘——”

我刚出声,她就做出“安静”的手势,指了指门外示意我跟着她走。

直到走出公司,来到热闹的商业街上,她才开口:

“本来我们私下见面是不好的,特别今天留在办公室午睡的同事比较多,还会打扰到他们。下不为例。”

“是我没想清楚,对不起。”

她只是摇摇头表示原谅,带着我一直走到街道出口处,走进一家还算知名的日式简餐店。

“吃什么?这顿我请,最近你状态不对,鼓励鼓励你。”

“这怎么好意思...”

面对她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感的笑脸,我没有选择,只能接受她的好意。

吃着热腾腾的异国料理,耳边暖气“呼呼”吹着,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在最近的几天里,心情从没像现在这样平静过。

“我很喜欢这家店。好像有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她吃下最后一颗手握饭团,对着小镜子擦去嘴角的饭粒。

“嗯,我还是第一次吃外国菜,味道很好。谢谢你带我过来。我会加油的。”

我擦着嘴,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场变得亲和,撑着脸蛋看向我,棕色眼眸中带着催促。

“什么事,要特地约我单独谈?”

“这个...关于我的私事。”

“继续说。”

她正襟危坐,没有表现出一丝抗拒,反而显得很感兴趣。

“我的这份工作,是受人推荐的。有人在一份报纸上,用一支很少见的红笔,圈出了这个岗位的招聘信息,然后放在我家门口,就塞在底下的门缝里。”

“哼?你觉得是谁推荐的呢?”

这样略带挑逗的语气,很明显在暗示什么,我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我...上次拿到你的红笔,亲自试过以后,确认报纸上的红圈是它画的。而且你一直很照顾我,我也很感谢这一点、所以...”

是你推荐的吧,为什么要推荐我?

“很遗憾。”

她见我迟疑着没说出结论,出声打断。

哎?

“推荐你这份工作的不是我。不过你的努力值得肯定,猜测的也有道理。如果再深入一点思考,想到那个更有可能性的人物以后,结果就不可能是我。李明山,你是个聪明人。”

“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指我的猜测,半对半错吗?

还是说她已经看透,我其实在...

“你心里肯定明白,我没有动机推荐你入职。哪怕你的脸还算端正,说话也算好听呢,是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时她会说“不相信我”这样的话,是为了将“她对我有好感”这样略显离谱的动机排除出去。

逼着我将她忽略。

但我、还是指认了她,并且还打算坚持。

“但是,那个红圈是你画的吧?报纸也...”

“你心里想问的就是这些吗?那我回答你,是我做的。如果你就只想问这些,我们已经可以回去了。”

“等等...!等...”

我下意识地起身,拦住收拾东西,要离开的她。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对我了解到什么地步?为什么连...

“‘做着这份工作,和家里的那个她过得也不错。’你还在骗自己,你肯定知道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不说出来,是因为道德?还是亏欠?你都把我单独约出来了,是吧?要知道情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一句句听上去冷静的话,却像利剑一样陆续扎进我的心底,将那隐藏在“安逸”,“道德”,“愧疚”之中的,我的真实猜测暴露在空气之中。

“安芷。”我的声音在颤抖,“是安芷...吗?”

这一刻,我才真正踏出舒适区,让脆弱的心灵暴露在危机四伏的未知区域。

“哎——总算。”她长叹一声,坐回到椅子上,默认了我的答案。

我早就猜到过——

从安芷停止帮我交房租的时候,就在不安地祈祷着,她一定没有放弃我;一定还会帮我;总会回来看我的。

一直等着,不停地往“还算体面的公司”投递简历,免得她回来时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可她没来。

接连失败后,又拼命做着不赚钱的文字兼职,免得她回来时看到我连饭都吃不好的样子。

可她没来。

交不起房租,流落街头的那时候,我不再希望她回来。

因为我已经不在那里,也不愿她看到变成流浪汉的我。

想着要是被她看到,一定会嘲笑我,会贬低我,会离我而去。明明心里很清楚她不会那样做,却还是借此逃避着。

她一定不会回来了——

之后苏汐夏的到来,和她为我做的一切,我利用它们巩固着心里逃避的念头,直到将“安芷”埋进内心的最深处,画上“禁区”的标记。

暖气“呼呼”地吹着,暖呼呼的脸上淌过两串滚烫的热流。

苏汐夏将报纸递给我的时候,我就猜到这是安芷做的。但我宁愿是苏汐夏做的,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次钻进苏汐夏的怀里,寻求肉体满足的那一刻,我就有了新的,逃避的理由。

我背叛了安芷,以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脸去见她。

我装作沉溺于苏汐夏的肉体之中,一次次地向她寻求满足,越陷越深。

每次下班回来,都利用她的照顾,洗清上班时积攒的“愧疚”,竟也习惯起来,开始想要过上新的生活。

当我真正打算要忘记安芷时,总会有人出现,强调着她曾在过,硬要将她从心底拉出来。

直到我亲眼见到她...看她难过的侧脸,心如刀绞。

即使是几分钟前,我也还在骗自己。哪怕察觉到她的存在越来越近,即将破土而出,我依然想着要掩盖。

面对着坐在对面的沫幽,她凌厉的眼神击碎了我最后的伪装,迫使我承认安芷的存在。

她没有放弃我,她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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