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阿斯代尔开具的,可以在埃伯利斯任何一家银行兑换的五百金币支票。
五百金币。
如果换成铜板,大概能把我和艾利奥特那个小阁楼给埋了。
如果是在我还是西拉斯的时候,这笔钱足够我金盆洗手,去南方的海滨城市买栋别墅,过上每天调戏女仆,喝下午茶的腐败生活。
但现在,看着手里这张轻飘飘的纸,我竟然……
心如止水?
不!怎么可能心如止水啊!
我的内心正在疯狂地跳踢踏舞好吗!
如果不是格雷森和卡拉斯这俩门神跟在旁边,我绝对会当场把这张支票亲上一百遍!
“咳。”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淡然语气说道:
“格雷森,卡拉斯。这次任务辛苦了。这笔钱,我会拿出两百金币作为你们的佣金和装备损耗费。”
格雷森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两……两百?老大,这太多了!以前我们给阿斯代尔干脏活,拼死拼活也就五十金币……”
“拿着。”
我打断了他,摆出一副“我不差钱”的大佬姿态,虽然心在滴血。
“跟着我混,我不会让我的队员吃亏。毕竟,你们还得留着命陪我去下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卡拉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我分给他的那份钱。
但我看到他握着钱袋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里那种“想立刻回家躺平”的渴望似乎被某种名为“好像跟着她干也不错”的光芒取代了一点点。
很好,金钱攻势,大成功。
“那么,解散。休整三天。三天后,在这个地址集合。”
打发走了这两个成年人,我带着艾利奥特和那个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的侏儒凡妮莎,回到了我们的阁楼。
然而,刚一进门,我就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
我们的家……太小了。
原本我和艾利奥特两个人住还算温馨,现在多了一个精力过剩,随身携带各种危险生化试剂,而且没有一点社交距离感的疯子科学家……
“哇哦!这就是队长的闺房吗?虽然简陋了点,但充满了生活气息啊!”
凡妮莎一进门就像只进了米缸的老鼠,在房间里到处乱窜。
她跳上我的床,闻了闻我的枕头……
住手啊变态!
……又冲进厨房,对着艾利奥特刚买回来的蔬菜指指点点。
“这萝卜的纤维结构不错,适合用来培养霉菌……哎呀,这块肉怎么是熟的?生的才能提取活性酶啊!”
“莉……莉娅……”
艾利奥特抱着他的弩,躲在角落里,一脸“家里进贼了怎么办”的惊恐表情。
“她……她今晚住哪?”
我看着那个已经在试图拆卸我的魔法灯来研究电路的侏儒,感觉太阳穴的血管快要爆了。
绝对不能让她住这里!
如果让她住在这里,我敢打赌,明天早上醒来,我可能就会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或者屋顶被某种不知名的炼金药剂炸飞了。
“凡妮莎。”
我冷冷地开口。
“在!是要给我看你的身体数据了吗?”
她兴奋地转过头。
“艾利奥特,带上钱。去楼下找那个面包师房东。”
我揉了揉眉心。
“把这栋楼的地下室租下来。整层。立刻。马上。”
“地下室?”凡妮莎眼睛一亮。
“阴暗、潮湿、隔音好、还没人打扰……你是要给我建实验室吗?!”
“对。”我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
“我会给你买最好的设备,最厚的防爆门。而你,除非我叫你,否则绝对,绝对不许上来。”
“遵命!队长大人万岁!”
……
两个小时后。
凡妮莎终于被我们连人带包,以及她顺手牵羊拿走的我的一条旧毯子,扔进了刚刚清理出来的地下室。
……
“呼!”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进了那间狭小的浴室。
当你是一个男人的时候,洗澡只是一项名为清洁的任务,五分钟就能搞定。
但当你变成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刚刚在虫子窝里滚了一圈,浑身沾满黏液和煤灰的女孩子时,洗澡就变成了一场……
战争!
我放满了一桶热水,脱下那身已经报废的巨蜥皮甲。
镜子里的少女,浑身赤裸。
雪白的长发因为沾了脏东西而纠结在一起,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和细小的擦伤。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与其外表年龄不符的疲惫与沧桑。
我伸出手,触碰着镜子里的影像。
胸前的起伏,纤细的腰肢,还有……
每一次直视这具身体,那种强烈的违和错位感都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西拉斯的灵魂在呐喊:
这不是我!这柔弱的身体不是我!
但莉娅的肉体在呻吟:
好痛,好累,我想睡觉。
我深吸一口气,滑进热水中。
滚烫的水流包裹着我,刺痛着伤口,但也带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真是狼狈啊,欺诈师。”
我对着空气,自嘲地低语。
为了五百金币,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变回去的希望,我在跟一群外星虫子拼命,跟一个阴险的贵族博弈,还要照顾一群问题儿童。
但是……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
艾利奥特射出那一箭时坚定的眼神。
格雷森举起盾牌时宽阔的背影。
甚至还有凡妮莎那个疯子抱着毒药瓶狂笑的样子。
“……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就在我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
“咚咚咚!”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艾利奥特有些慌乱的声音传来:
“莉……莉娅!那个……凡妮莎她在地下室大喊大叫,说是要你的一根头发做……做启动仪式的媒介?我不给,她就要炸楼了!”
“……”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拳砸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前言撤回。
全是坏事!
这群家伙就是来克我的!
“告诉她!”我咬牙切齿地吼道。
“敢炸楼,我就把她塞进装满福尔马林的罐子里!让她自己当标本!”
“是、是!”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我无力地靠在浴桶边缘,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黑石矿区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
我看向放在浴室凳子上的那张防水地图。
被标记出来的星之金属矿脉,位于埃伯利斯以北,一片被称为坠星峡谷的无人区。
而阿斯代尔最后的警告,像阴影一样笼罩在心头。
教会。
异端审判庭。
断罪之红莲。
我,一个拿着邪神的武器,带着异端队友,自己还是个来路不明的TS转生者的家伙。
如果真的撞上了那个传说中专门猎杀异端的暴力修女……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感觉脑袋有点凉飕飕的。
“希望那位修女小姐……”我小声祈祷着。
“……是个讲道理的人。或者,至少是个好骗的人。”
但我那该死的骗子直觉告诉我……
通常这种拿着链锯剑的角色,都不太喜欢听人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