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那个,既然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撤离吧。”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用一种“我在思考宇宙真理”的深沉语气说道。

实际上,我已经尝试了三次想要从地上坐起来,但我的腰部以下就像是已经离家出走了。

除了酸痛和麻木之外,完全接收不到大脑发出的任何指令。

该死,这具身体的耐久度是纸糊的吗?

明明只是稍微跑了个几公里,外加挥了几百次剑而已啊!

当年的西拉斯可是能被城卫队追着绕城跑三圈还不带喘气的好吗!

“收到,长官。”

格雷森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卡拉斯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脸怨念地瞪着格雷森。

艾利奥特则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莉娅,你……”

艾利奥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想要扶我。

别!别扶!

如果被扶着走,那种“受伤的柔弱少女”的形象就坐实了!

我可是指挥官!

是那个要把这群怪胎捏合在一起的冷酷领袖!

“不用。”

我轻声拒绝,试图用眼神逼退他,同时在大脑里疯狂寻找借口。

“刚才的冥想让我的魔力回路有些……过载。为了防止逸散的能量误伤你们,我暂时不能进行剧烈的肢体活动。”

这个借口烂透了!

连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耳光!

但艾利奥特那双自带滤镜的眼睛瞬间亮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莉娅!刚才那一剑一定是消耗了某种禁忌的力量吧!”

不,只是单纯的体力透支而已。

“那……那个,如果队长大人不介意的话……”

格雷森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崎岖的山路。

“为了行军速度,需不需要我……那个……”

他比划了一个“抱”或者“背”的动作。

我看着这个身高两米,浑身肌肉的壮汉,又看了看自己这副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身板。

如果让他背着,那我那条价值不菲的巨蜥皮裤肯定会被他那身锁子甲磨破。

而且趴在他背上,万一他出汗……呕。

“……那就麻烦你了。”

我咬着牙,用一种如同要把灵魂出卖给恶魔般的悲壮语气说道。

“采用……第一种搬运方案吧。”

“第一种?”格雷森挠了挠头。

“就是……抱。”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下一秒,我感觉身体一轻。

格雷森像抱个洋娃娃一样,轻轻松松地用双臂把我“铲”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啊啊啊啊啊——!

杀了我吧!

如果这时候阿斯代尔在旁边看着,我绝对会用安魂曲当场切腹自尽的!

我,西拉斯·凡恩,埃伯利斯的欺诈之王,竟然被一个浑身汗臭的男人用公主抱的方式运送下山?!

我的脸在发烧,我能感觉到耳根都在发烫。

但我必须绷住!

“走稳点。”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格雷森的胸甲,尽量不去看周围人,特别是那个侏儒的表情。

“别颠簸。”

“是!保证像摇篮一样稳!”

格雷森憨厚地笑了。

谁要摇篮啊混蛋!

“噗嗤。”

一声极度不和谐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凡妮莎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个本子,一边小跑着跟在旁边,一边用那种让人火大的学术口吻说道:

“记录:目标在与异性进行高亲密度肢体接触,即公主抱时,体表温度上升2.5度,心率加快至110。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还是说队长大人其实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少女情怀……”

“凡妮莎。”我冷冷地开口。

“在!”

“你的舌头如果是多余的,我可以让卡拉斯帮你割下来做标本。”

“唔!我闭嘴!我闭嘴!”

凡妮莎捂住嘴巴,但那双贼溜溜的大眼睛还在我和格雷森之间转来转去,充满了名为八卦的学术探究欲。

我们就这样,组成了一支极其诡异的队伍,向着山下走去。

一个壮汉抱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女。

一个背着弩,一脸警惕地盯着壮汉手的少年。

一个捂着后脑勺,满脸“我想回家”的陷阱师。

还有一个时不时发出怪笑,口袋里还在滴绿色黏液的疯癫侏儒。

如果这时候有路人经过,大概会以为这是什么要把无辜少女献祭给邪神的邪教游行吧。

……

山脚下,那辆漆黑的马车果然还停在那里。

黑刃依旧像个雕塑一样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对于我们这群人的狼狈模样,以及我被公主抱的姿态,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城。去月影花园。”

我在被格雷森放进柔软的车厢座椅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活过来了。

一路上,凡妮莎成了最活跃的人。

她从那个大得离谱的口袋里掏出了各种让我们san值狂掉的战利品。

“看!这是我在逃跑时顺手切下来的幼虫触须!上面的神经节还在跳呢!”

“还有这个!这可是好东西!一块被爆炸波及的虫族甲壳!你看这烧焦的纹路,多美啊!”

“最重要的是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密封的铅盒,脸上露出了朝圣般的表情。

“……这里面,装着那个脑控虫炸裂后飞溅出来的一小块灰质。虽然活性已经很低了,但如果我们能解析它的精神波频率……”

“就能制造出反制夏盖虫族的精神干扰器。”

我接过了话头,虽然身体很累,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或者,某种能让它们自相残杀的诱导剂。”

“宾果!队长大人,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当科学家吗?”

凡妮莎星星眼看着我。

“你的思维方式简直太适合解剖台了!”

“我拒绝。”

我闭上眼睛,拒绝再看她手里那些恶心的东西。

但我心里清楚,这个疯子虽然麻烦,但她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在对抗旧日支配者的战争中,有时候,科学,尤其是疯狂科学,比刀剑更有用。

……

回到月影花园时,已是黄昏。

我强撑着那副“只是魔力过载需要静养”的架子,拒绝了格雷森再次公主抱的提议。

注意,是严词拒绝!

在一众仆人的注视下,维持着高冷的步伐走进了阿斯代尔的书房。

阿斯代尔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

看到我们进来,特别是看到那个满身煤灰,兴奋得像只猴子的凡妮莎时,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看来,除了胜利,你们还带回了……意外的惊喜。”

“任务完成。”

我也不客气,直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天知道我的屁股碰到软垫那一刻有多感动!

“黑石矿区的虫巢已经毁了。那个脑控虫也被艾利奥特爆了头。至于这个……”

我指了指正在打量书房里昂贵摆件的凡妮莎。

“……凡妮莎·高更。前皇家生物研究院首席解剖官。我觉得她对你的剧本会有用,所以就把她……捡回来了。”

阿斯代尔紫色的眼眸转向凡妮莎。

凡妮莎也推了推眼镜,毫无惧色地看向这个掌握着城市地下权力的男人。

“嘿,帅哥,”

凡妮莎咧嘴一笑,露出一颗缺了一角的大门牙。

“你这里……收那种会爆炸,有剧毒,而且可能会招来怪物的实验项目吗?很贵的那种。”

阿斯代尔愣了一秒。

然后,他爆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收。当然收。”

他看着凡妮莎,就像看着一块未经打磨的钻石。

“只要你能给我带来有趣的成果,你要多少经费,我就给多少。”

“成交!”

凡妮莎欢呼一声,如果不是身高不够,她大概想跳上桌子跟阿斯代尔握手。

我看着这两个一拍即合的家伙,心里默默为埃伯利斯的未来默哀了三秒钟。

一个阴谋家,一个疯科学家。

这两人凑在一起,绝对能搞出比夏盖虫族还要恐怖的东西。

“那么,我的报酬呢?”

我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视”,敲了敲桌子。

阿斯代尔收起笑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推到了我面前。

“这是你要的。星之金属最大矿脉的所在地。”

我伸手去拿,但他却按住了地图的一角。

“不过,莉娅小姐,”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那个地方,现在可不太平。据说……教会的异端审判庭,最近也对那里很感兴趣。”

教会?

我心中一动。

我想起了凡妮莎在矿洞里提到的那个红色的身影。

“你是说……那个拿着链锯剑的疯子修女?”

凡妮莎突然插嘴道。

阿斯代尔的眼神微微一凝。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她的作品了。”

他松开手,让我拿走了地图。

“祝你好运,莉娅。希望在教会的那位断罪之红莲把你当成异端切成碎片之前……你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地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异端审判官?

很好。

我已经搞定了一个疯子科学家,也不差再多一个暴力狂修女。

反正我的队伍里,正常人早就绝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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