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被我这一脚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但这只生命力堪比蟑螂的侏儒丝毫没有生气。
反而迅速爬起来,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疯狂记录。
“记录:目标在极度疲劳状态下依然保持了极高的攻击欲望,且攻击部位选择了非致命的臀部。推测:目标可能具有傲娇属性,或者是某种特殊的社会性伪装……”
“艾利奥特。”
我面无表情地喊道。
“在!”
“把这只侏儒的嘴堵上。用那块擦过虫血的抹布。”
“遵命!”
艾利奥特动作麻利地执行了命令,世界终于清静了……大概五秒钟。
因为更大的麻烦来了。
“轰隆隆——!”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
那座黑色金字塔的崩溃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地下矿洞正在走向毁灭。
我们所在的这条废弃矿道也开始出现裂缝。
“老大,”
格雷森看着摇摇欲坠的顶棚,脸色发青。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来时的石桥已经炸了,而且那边全是发疯的虫子。我们会被活埋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因为缺氧而有些发昏的大脑高速运转。
“凡妮莎!”
我看向那个嘴里塞着抹布,还在呜呜乱叫的侏儒。
“你是从哪进来的?别告诉我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凡妮莎一把扯掉嘴里的抹布,大口喘着气:
“咳咳!那个……我是从上面的通风管道爬进来的!就在那边!”
她指了指头顶一个不起眼,只有半米见方的漆黑洞口。
那个洞口边缘挂满了令人作呕的绿色黏液,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正在流口水的怪嘴。
“通风管道?”
卡拉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
我转头看向这位冷酷的陷阱专家,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面对几百只虫子时还要难看,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啊,我想起来了。
资料上写着……卡拉斯,患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那个洞……”
卡拉斯咽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一步,背贴在墙上。
“太窄了。太黑了。而且……会卡住的。绝对会卡住的。”
“不会卡住的!”
凡妮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我都能钻进来,你们虽然块头大了点,但只要把骨头稍微错位一下,挤一挤总是能过去的!这叫人体工学!”
“我不去!”
卡拉斯拔出了短刀,眼神竟然有点歇斯底里。
“我宁愿去跟外面的虫子拼命!”
该死,关键时刻掉链子!
震动越来越剧烈,一块巨大的岩石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激起一片尘土。
没时间给他做心理辅导了。
“格雷森!”
我冷喝一声。
“在!”
“把他打晕。扛走。”
“啊?”格雷森愣了一下。
“这是命令!除非你想陪他一起变肉饼!”
格雷森看着满脸抗拒的卡拉斯,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抱歉了兄弟”。
然后抡起那面塔盾的边缘,精准地敲在了卡拉斯的后脑勺上。
陷阱专家白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很好。”
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强撑着指挥官的架子。
“艾利奥特,你在前面探路。凡妮莎,你跟在他后面指路。格雷森,你扛着卡拉斯走中间。我殿后。”
“莉娅,你……”
艾利奥特担心地看着我。他知道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执行命令。”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心在呐喊……
快走啊!再不走我就要腿软得跪下了!我要殿后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爬都爬不动的狼狈样子啊!
艾利奥特咬了咬牙,转身钻进了那个满是黏液的洞口。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我这辈子……包括前世,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十分钟。
通风管道里狭窄,潮湿黑暗,充满了腐烂的味道和那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虫胶味。
我们在里面像蛆虫一样蠕动。
“哇哦!看这块苔藓!它的荧光反应是受到了辐射吗?好想刮一点下来……”
“闭嘴,凡妮莎!再废话我就把你塞回那个笼子里!”
“……那个,前面的,能不能爬快点?卡拉斯好像要醒了,他在我背上动来动去,还在说什么‘墙壁要压过来了’之类的梦话……”
“把他打晕!再打晕一次!”
而我,拖在队伍的最后面,每爬一步,都要在心里把阿斯代尔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我的膝盖和手肘已经被粗糙的管道磨破了,那套昂贵的巨蜥皮甲上沾满了绿色的黏液。
我的肺像是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眼前的景象一阵阵发黑。
我是谁?我在哪?
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我不就是骗了点钱吗?
至于把我变成美少女然后塞进下水道和通风管里玩极限求生吗?!
“出口!我看到光了!”
前方传来艾利奥特惊喜的喊声,对我来说简直如同天籁。
“冲出去!”
随着最后一段极其陡峭的管道,简直就是个黏液滑梯,我们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从矿山半山腰的一个隐蔽排气口里滑了出去。
“噗通!噗通!噗通!”
我们摔在了一片满是煤灰的草地上。
我最后一个滑出来,姿势极其不雅地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阳光。
虽然被煤灰过滤过,但依然温暖真实的阳光洒在身上。
身后的矿山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地面塌陷了一个大坑,烟尘冲天而起。
那座罪恶的地下巢穴,终于被彻底埋葬了。
“咳咳……”
卡拉斯终于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起,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和脸,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我……我出来了?”
他看着天空,眼神迷茫,然后转头看向正在揉着后脑勺的格雷森。
“我好像做个了噩梦……梦见我变成了一只虫子,被塞进了一个肠子里……”
“那是梦。都是梦。”
格雷森心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只是……呃,被落石砸晕了。对,就是这样。”
我翻了个身,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莉娅!”
艾利奥特顾不上擦脸上的泥,爬到我身边,紧张地看着我。
“你……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白……”
我想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坐起来,告诉他“这点运动量只是热身”。
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于是,我只能躺在那里,用一种看破红尘般虚弱却高深的语气说道:
“……别吵。我在……感悟风的流动。”
“哦!不愧是队长!”
凡妮莎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本子疯狂记录。
“在极限体能透支后通过冥想来恢复精神力吗?这是什么流派?能不能让我测一下你的脑波?”
“……艾利奥特。”
“在!”
“把这只侏儒扔远点。越远越好。”
“遵命!”
在一片鸡飞狗跳的吵闹声中,我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就是我的小队。
一群疯子,病患,变态和傻瓜。
但我们……活下来了。
而且,我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