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

就在几秒钟前,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突围,炸断了后路,浑身沾满了恶心的虫血。

好不容易才在那座充满邪恶气息的黑色金字塔下喘口气。

然而此刻,那个被关在半透明树脂笼子里的侏儒,正把脸贴在笼壁上。

厚厚的镜片后那双放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作为俘虏的恐惧,只有对着那具虫尸流露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那个……”

格雷森握着盾牌的手僵了一下,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写满了“老大这货是不是脑子坏了”。

我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肺部像是有火在烧,双腿因为刚才的爆发式奔跑而微微颤抖,这具身体的乳酸堆积速度简直快得不讲道理。

我不得不将安魂曲的剑尖抵在地面上,借助支撑力来维持那个“冷酷指挥官”的站姿。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在这些依赖我的队友面前,我必须是那个永远算无遗策的莉娅。

“别管那具尸体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冷淡。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座金字塔的控制中枢在哪里?”

那个侏儒终于把视线从虫尸上移开,但也只是稍微向上挪了一点,落在了……我腰间的剑上。

“哦!天哪!完美的晶格结构!这种暗紫色的光晕……是高纯度的星界金属吗?”

她兴奋地抓着笼子的栏杆,指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你能把它切下一小块给我吗?就一小块!我可以用我的……呃,对了,我有一罐保存完好的夏盖幼虫脑髓液跟你换!那可是极品!”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却在疯狂计算着如果现在把她扔在这里,阿斯代尔会不会扣我的尾款。

“看来无法沟通。”

卡拉斯冷冷地评价道,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炼金炸弹。

“炸开笼子,带走,还是直接处理掉?”

听到“炸开“两个字,那个侏儒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猛地向后一缩,推了推那副滑稽的大眼镜,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们。

“粗鲁!野蛮!你们是哪个佣兵团的?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我可是凡妮莎·高更!前皇家生物研究院首席解剖官!”

她挺起那不到一米二的小胸脯,试图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这身脏兮兮的大号白大褂让她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凡妮莎·高更?”

艾利奥特愣了一下,“我好像在书上看过这个名字……是因为在皇家宴会上试图解剖国王的宠物狮鹫而被通缉的那位……”

“那是学术研究!那是为了探究狮鹫飞行气囊的奥秘!”凡妮莎尖叫着反驳。

“那是为科学献身!”

“够了。”

我打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

周围那种低沉的嗡鸣声正在变大,金字塔上方的能量波动也越来越不稳定。

刚才的石桥断裂只能阻挡虫群一时,它们很快就会找到别的路爬过来,或者……直接飞过来。

“凡妮莎小姐,”

我走到笼子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

“我们没时间听你的学术报告。我们是来炸掉这个鬼地方的。你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们怎么彻底瘫痪这个蜂巢意识网络,然后跟我们走;二,留在这里,抱着你的标本变成灰。”

我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手中的安魂曲微微出鞘,露出一截寒光。

凡妮莎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终于确认了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撇了撇嘴,露出一副“现在的年轻人真没耐心”的表情。

“行吧行吧,破坏狂。”

她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画满了潦草的线条。

“这东西是个巨大的生物增幅器。硬炸是炸不烂的,它的外壳比秘银还硬。但是……”

她那双藏在厚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而疯狂的光芒。

“它是活的。它需要吃饭。”

她指了指金字塔底座下方的一个如同血管般搏动的巨大管道接口。

“那些工兵会把采集到的精神能量灌输进去。如果我们把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紫色液体的玻璃瓶,液体在瓶中翻滚,甚至还在冒着诡异的气泡。

“……这是我用这里采集到的剧毒菌类和虫族排泄物提炼的高浓缩神经毒素。只要把它倒进那个能量输送口……”

“它就会脑死亡。”我接过了话头。

“宾果!看来你不仅长得好看,脑子也很灵光嘛!”凡妮莎打了个响指。

“不过这玩意儿很不稳定,稍微震荡一下就会……”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头顶传来碎石掉落的声音。

“它们来了!”格雷森举起盾牌,大吼道。

几只体型巨大的飞行种夏盖虫族,已经绕过了断桥,正从上方的黑暗中俯冲下来!

“没时间废话了!”

我一把抓过凡妮莎手里的毒药瓶,扔给身手最敏捷的卡拉斯,“你去投毒!格雷森,砸开笼子!艾利奥特,掩护!”

“那你呢?”艾利奥特一边举起弩一边喊道。

“我来争取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肺部的灼烧感和双腿的酸软。

额头上的静谧之石传来一阵冰凉,让我的精神强行集中起来。

三只。

三只飞行种。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西拉斯……好吧,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西拉斯估计也得跑。

但现在,我是莉娅。

我必须站在这里。

“来吧,丑八怪们。”

我低语着,手中的安魂曲在昏暗中划出一道紫色的流光。

战斗再次爆发。

格雷森一盾牌砸碎了树脂笼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尖叫着“我的手稿!我的标本!”的凡妮莎拎了出来。

卡拉斯像只壁虎一样顺着管道爬向金字塔的底部。艾利奥特的弩箭精准地干扰着空中的敌人。

而我,在漫天飞舞的虫翼和腥臭的毒液中,竭尽全力地舞动着剑刃。

每一次格挡都震得虎口发麻,每一次闪避都像是在透支生命。

但我没有后退一步。

直到卡拉斯的身影从金字塔下方跳下,大喊一声:“搞定!快跑!”

“撤!”

我虚晃一剑,逼退了一只扑上来的虫子,转身就跑。

“轰——!!!”

身后,那座黑色的金字塔内部发出了一声沉闷得仿佛垂死野兽般的哀鸣。

紫色的毒雾顺着管道迅速蔓延,那原本规律的嗡鸣声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噪音,然后戛然而止。

整个地下空洞开始剧烈震颤,岩石崩塌,烟尘四起。

我们在混乱中冲进了一条废弃的矿道。

当我终于停下来,靠在墙角大口喘气,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时,那个被格雷森夹在腋下的侏儒,突然抬起头,推了推歪掉的眼镜。

她没有看爆炸,没有看正在坍塌的巢穴。

她死死地盯着我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颊,还有我脖颈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让我浑身发毛的研究者特有的狂热。

“那个……队长大人,”

她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

“你的体能消耗数据……好像有点奇怪?明明肌肉纤维已经到了极限,为什么还能爆发出那种速度?这是某种特殊的激素分泌吗?还是……”

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手术刀,眼神亮得吓人。

“……能不能让我切一点点组织样本看看?就一点点!指甲盖那么大就行!”

我看着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又看了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默默地抬起还在发抖的腿,一脚踹在了她的屁股上。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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