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天命总部明亮却冰冷的廊道，步伐稳定，最终停在了一扇特殊的合金门前。
门上的识别系统扫描了他的瞳孔和能量特征，无声地滑开。
门内是一间布置简洁、但各项监测设备一应俱全的居室。
光线被调节得略显昏暗，营造出适合休息的氛围，而在房间中央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着，似乎睡得正沉的西琳。
奥托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走到床边，垂眸审视着床上熟睡的第二律者。
此刻的她收敛了所有的爪牙，看上去与普通的人类女孩并无二致，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然而，就在奥托靠近，阴影笼罩住她的瞬间——
原本“熟睡”的西琳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冰冷的杀意。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幼兽，直接扑向近在咫尺的奥托，指尖甚至凝聚起了细微的、不稳定的空间波动。
“你这个坏人！把妈妈还给我！”
她的声音带着尖锐的哭腔和愤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奥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砰——！”
数道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它们并非实体，由纯粹的能量构成，复杂而精密，仿佛由无数细小的几何构件拼接而成，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科技感——这是虚空万藏拟态而成的约束之键。
锁链精准地缠上了西琳的手腕、脚踝和腰肢，瞬间收紧，将她前扑的势头硬生生遏止，固定在半空中，强大的束缚力让她无法调动崩坏能。
西琳奋力挣扎，但锁链纹丝不动，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能量嗡鸣。
她像一只落入蛛网的小飞虫，所有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和控制面前都显得徒劳。
奥托这才缓缓上前一步，平静地注视着被束缚在半空、依旧对他怒目而视的西琳。
“不错的警觉性，第二律者。”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可惜，冲动且缺乏策略。”
“放开我！戴面具的家伙！”西琳尖叫着，试图用眼神将他撕碎，“我知道是你！你对妈妈做了什么？！”
“妈妈？戴面具的?”奥托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绿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理解的晦暗光芒，“你指的是卡莲，还是……塞西莉亚？”
他感觉到第二律者的记忆并不健全，对于自己的认知有很大区别。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一些，但敌意未减，“我不许你伤害她！不许你伤害卡莲妈妈！”
奥托没有理会她的警告，只是继续用那种审视研究对象的眼神打量着她。
他微微抬手，虚空万藏拟态的锁链调整着力度，将西琳缓缓放回床上，但束缚并未解除，只是让她从悬空状态变成了被禁锢在床上的状态。
“你需要明白一点，孩子。”奥托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权威，“在这里，你的存在，你的‘安全’，乃至你所谓的‘卡莲妈妈’的未来，都取决于你的配合与价值。”
他俯下身，距离西琳更近了一些，那双深邃的绿眸仿佛无底的深渊，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告诉我，在你抓住你的‘卡莲妈妈’的手那一刻，你感受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一个本应消散的意识，在一个普通的女孩身上重新‘苏醒’？”
西琳咬紧了下唇，倔强地扭过头，拒绝回答。
西琳的抗拒在奥托的意料之中，对于律者，尤其是意识并不完整的律者，常规的询问收效甚微。
他需要更直接的方法，去翻阅那些被隐藏、被混淆的记忆底层。
“拒绝沟通并非明智的选择。”奥托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但他手中，金色的立方体虚影——虚空万藏，开始流转起更加繁复的光纹。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灵动气息的金色光辉从虚空万藏中分离出来，它不像锁链那般凝实，反而如同飘渺的烟雾，又像是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金色羽毛汇聚而成——这正是神之键·羽渡尘的力量拟态。
这缕金色的光雾悄无声息地飘向西琳，尽管她奋力扭开头，紧闭双眼，但羽渡尘的力量并非纯粹的物理接触所能阻挡。
光雾如同拥有生命般，渗透进她的额心，侵入她的意识之海。
西琳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那双紧闭的金色眼眸虽然依旧没有睁开，但眼睫却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内在的冲击。
奥托的意识，如同一位冷静的探客，穿透了西琳意识表层的混乱与抗拒，试图深入其核心，翻阅那些被律者力量与强烈情感所掩盖的记忆底层。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关键节点时，前方的意识图景骤然凝固、汇聚！
不再是破碎的记忆碎片，也不再是冰冷的雪原或温暖的宿舍景象。一座庞大、复杂、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图案，如同最坚实的壁垒，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图案由交织的线条与象征性的符号构成，中心是醒目的徽记，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能量波动——正是他在卡莲背后所见过的，那是属于卡莲的圣痕！
此刻，这圣痕并非仅仅是一个图案，它仿佛活了过来，在西琳的意识深处具现化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圣痕的光芒柔和却坚定，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守护意志，将奥托的意识彻底隔绝在外。
奥托尝试推动意识向前，却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反涌而来。
这力量并非西琳律者权能的暴戾，也非塞西莉亚那般温柔，而是来自意志本身，守护着某种至关重要的秘密。
强行冲击并非不可能，但代价很可能是西琳意识的彻底崩坏，甚至可能引发圣痕力量的反噬，波及到与西琳意识有关的卡莲。
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奥托果断地撤回了自己的意识力量，现实中，那缕金色的羽渡尘光雾从西琳额前消散。
几乎同时，禁锢着西琳的金色锁链也如同获得指令般，悄然松开，化作点点光粒消失不见。
西琳猛地喘了一口气，从意识被入侵的僵直和压迫感中解脱出来，她有些茫然地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随即更加警惕地蜷缩起来，死死盯着奥托，不明白这个之前“戴面具的坏人”为何突然罢手。
奥托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的试探与受阻从未发生。
他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不那么具有压迫感的距离，目光平静地落在西琳身上。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受‘保护’。”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卡莲的圣痕，竟然会在一个律者的意识深处，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排他性。”
西琳抿着唇，金色的眼眸里依旧充满敌意，但奥托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让她感到一丝困惑。
圣痕？保护？她不太明白，但她能感觉到，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帮了她，挡住了这个坏人的窥探。
“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交流，第二律者。”奥托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强行获取信息并非我唯一的选择，尤其是在存在……‘干扰项’的情况下。”
他微微偏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卡莲所在的方向。
“我们来谈一个条件，如何？”
西琳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她在等待下文。
“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卡莲妈妈’在天命的基本安全与相对自由，前提是，你需要配合进行一些非侵入性的观察和测试。”奥托抛出了他的筹码。
“同时，你需要学习控制你的力量，失控的律者，对任何人，包括你的‘卡莲妈妈’，都只有危险。”
他刻意顿了顿，让西琳消化这句话。
“作为回报，在你表现出足够的‘合作’意愿与控制力之后，我可以考虑……适当放宽对你的限制，甚至允许你，在监管下，与卡莲有更多的接触时间。”
“接触……妈妈？”西琳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这个条件显然击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渴望。
尽管依旧怀疑，但比起刚才纯粹的对抗，一丝微弱的动摇已然出现。
奥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初步的诱导已经生效，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门口。
“仔细考虑吧，孩子，是选择在无谓的对抗中消耗彼此，还是选择一条……或许能让你更接近‘母亲’的道路。”
门再次合上。
房间内，西琳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敌人的话语不可信，但……“接触妈妈”的诱惑，还是选择相信当初在雪原伤害过自己的家伙，让她陷入了艰难的挣扎。
门在奥托身后无声地合拢，将房间内那个困惑而挣扎的小小律者隔绝开来。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立在门外，如同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那双深邃的绿眸中，思绪在以惊人的速度翻涌、碰撞、重组。
“卡莲的圣痕……主动守护一个律者的意识核心……”这个现象本身，就足以颠覆常理。
先不说五百年前的卡莲与第二次大崩坏的西琳根本没有任何联系，通过西琳的表现，西琳对于塞西莉亚并没有过多的感情。
结合卡莲身上出现的意识复苏迹象，以及西琳那声自然而然的“妈妈”，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却又在逻辑链条上逐渐清晰的推测，在奥托的脑海中成形。
当初的第二次大崩坏一定还有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崩坏……”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那凌驾于人类文明之上，以毁灭文明为使命的至高意志，它挑选律者，赋予权能。
那么，它究竟想做什么？
将卡莲·卡斯兰娜的意识，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代，通过与第二律者的关联重新“唤醒”？这背后是纯粹的恶意嘲弄，还是隐藏着某种更庞大的、连他也尚未窥见的计划？
奥托感到一种久违的、冰冷的战栗感滑过脊柱。
他一直自认为是命运的博弈者，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将世界作为棋盘。
但此刻，他隐约感觉到，或许自己，连同卡莲、西琳，都只是在一个更加宏伟、更加残酷的棋局中移动的棋子。
“有意思……”他极轻地吐出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毫无笑意的弧度。
如果这是崩坏的剧本，那他偏要将其撕碎、改写。
西琳，这个失去了关键记忆的第二律者，这个与卡莲意识有关容器，其价值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