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正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午后倾斜的阳光在他金色的发丝上跳跃,却照不进他那双深邃的绿眸。
他穿着天命主教的常服,深色的衣料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气质沉稳而内敛,与梦中那个会在她面前耳根泛红的青年判若两人。
“醒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双眼睛,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经这样凝视了许久。
卡莲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完蛋了!奥托!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恰好”地守在自己醒来的时候?
她瞬间联想到了自己死前最后的记忆碎片——是看着齐格飞,被身后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开枪秒了。
难道奥托认为自己是齐格飞同谋?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他现在救活自己,根本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更方便地审讯、折磨,从她这里榨取情报,最后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消失?
一想到剧情里奥托手段狠辣、心思深沉的传闻,卡莲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脸色都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戒备地盯着他。
奥托很快就看出了卡莲的心思,她那双湛蓝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怀疑和“吾命休矣”的绝望,几乎不加掩饰。
他没有立刻出言安抚,那太刻意,反而会加重她的疑惧。
他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压迫感,依旧是那种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的注视。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攻击性,“你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一些……不太乐观的推测。”
卡莲心脏一紧,被他点破心思,更是紧张得指尖都蜷缩起来,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奥托微微偏头,目光扫过旁边仪器上平稳的数据,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体状况,然后才重新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如果我真想对你不利,你不会有机会躺在这里,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奥托的话语很直接,甚至带着点冷酷的逻辑,却莫名地有说服力,以他的权势和手段,确实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卡莲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床单,奥托的话语虽然暂时缓解了她对眼前即刻危险的恐惧,却无法驱散盘踞在心头更深沉的迷雾。
自从那天起,从实验室救出那个名叫西琳的小女孩开始,她所熟知的世界就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漾开的涟漪扭曲了一切。
最明显的是她的身体。她抬手,下意识地撩起一缕垂在肩头的发丝,这不是衰老的征兆,她很清楚,这是某种变化,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西琳那双依赖又濡湿的眼睛,以及那一声声带着全然信任的“妈妈”。
这太荒谬了。
妈妈?她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怎么会凭空多出个叫她妈妈的孩子?除非……
一个荒诞却又在眼下唯一看似合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自己和那位早已牺牲的、传说中的女武神塞西莉亚·沙尼亚特有关联?是她的转世?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强行按了下去。
“不对……时间根本对不上。”卡莲在心里无声地反驳自己,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混乱,塞西莉亚活跃、乃至最终牺牲的时候,自己明明还是个在教室里读书、为考试发愁的普通学生。
这不符合最基本的逻辑。
可如果不是转世或者与塞西莉亚有关系的话,那又该如何解释西琳的称呼,自己这异常生长的白发。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到窗边的奥托身上。他依然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塑像。
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却丝毫无法融化他眼底的深沉。
他知道吗?
卡莲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救活自己,守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个“叛徒”的生死,或者审讯情报那么简单吗?
还是说……自己这个意外出现的、与塞西莉亚有关?,对他而言,有着更特殊、更不为人知的意义和价值?
这沉默的对峙几乎要让卡莲窒息,她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心跳失速的寂静,哪怕只是胡言乱语。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带着试探和一丝自嘲的、近乎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半真半假地开口:
“那个…哈,”她干笑两声,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不是…跟塞西莉亚前辈有什么关系呀?还是说…我其实就是卡莲·卡斯兰娜?哈哈……”
她故意用轻松的口吻,仿佛只是在开一个无厘头的玩笑,但那双紧紧盯着奥托的蓝眼睛却泄露了她全部的紧张,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甚至在话语末尾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荒谬的求证意味。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奥托深邃的绿眸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强装镇定的外壳,直抵她内心最慌乱的核心,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看似荒诞的问题。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每一秒都让卡莲的心跳更响一分。
就在卡莲几乎要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后悔时,奥托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牵动了一下唇角,那并非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的嘲弄,对象却不知是她,还是他自己。
“卡莲·卡斯兰娜……”他缓缓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品味某种遥远回忆的意味。
“你的猜想没错,用通俗的话语来说你就是卡莲·卡斯兰娜的意识,至于你的身体只是附带的。”
他的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至于塞西莉亚……”他微微停顿,那双绿眸中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情感一闪而过,快得让卡莲无法捕捉,“她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存在,无法被复制,更无法被……替代。”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像是在宣告某种真理,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但是,”他话锋一转,视线落在她肩头那缕刺目的白发上,“世界的规则允许意识匹配新的容器,却不允许容器收集消散的意识。”
他微微前倾身体,尽管动作幅度很小,却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告诉我,卡莲,”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引导性,“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在你……救下那个叫西琳的第二律者之后?”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关于身份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精准地指向了所有异常的开端。
卡莲瞬间明白,奥托已经发现了被自己藏在宿舍的西琳,但卡莲还是想挽救一下西琳,尽管她们相识才短短几天,但卡莲现在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自己跟西琳很早就认识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直视着奥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在那片绿色的深潭里找到一丝可乘之机。
“我可以……什么都告诉你。”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但尾音仍有些发颤,“但是你要保证西琳的安全!你不能伤害她!”
她看到奥托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对她的条件并不意外,但那平静无波的表情让她心慌,她必须加重筹码,哪怕这个筹码是她自己。
“不然……”卡莲绞尽脑汁,搜刮着能想到的最具威慑力、又能在眼下立刻执行的方式,“身为卡莲·卡斯兰娜‘意识’的我……我……”她卡壳了一下,随即像是豁出去般说道:“我就马上咬舌自尽!”
这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和无力。在奥托·阿波卡利斯面前,用自杀来威胁?这简直像孩童的呓语。
她紧张地等待着奥托的回应,心跳如擂鼓。
奥托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强装镇定却难掩慌乱的眼神,看着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
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什么有趣表演的意味。
“当然,”他的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宽慰不懂事孩子般的从容,“我自然会保证第二律者的‘安全’。”
他刻意在“安全”二字上做了微妙的停顿,让这个词听起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台词——活着是安全,被囚禁是安全,被研究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全”。
“不过,”他话锋一转,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椅的木质边缘,发出规律的轻响,“我有一个条件。”
卡莲的心再次提起,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和第二律者,都需要留在天命。”奥托的声音不容置疑,“当然,在必要的观察和研究之外,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行动,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甚至……执行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任务。”
这个条件出乎卡莲的意料,她本以为会被立刻囚禁起来,严加看管,留在天命,保有相对的自由?这听起来……似乎不算太糟?至少,她能在眼皮底下看着西琳,但这自由的代价是什么?她不确定。
然而,眼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一丝微弱的、或许是愚蠢的勇气,让她试图在这个看似宽厚的条件上,为自己争取一点点更实在的东西。
“没问题,”卡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甚至带上了一点故作轻松,“不过,既然要‘留任’,还要配合‘研究’……你得给我双倍工资。”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觉得这要求在这种生死攸关的谈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市侩,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奥托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他那张几乎总是笼罩着深沉面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真实的诧异表情,但很快便化为一种更深沉难辨的笑意。
“自然。”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她要求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天命从不亏待有价值的成员,尤其是……像你这般特殊的。”
价值,特殊。这两个词让卡莲心头一紧,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至少,她争取到了一点看似正常的生活保障。
“那么,”奥托身体微微后靠,重新摆出聆听的姿态,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模糊的光晕,“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从你遇到她开始。”
卡莲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再回避。她开始叙述,从那个雨夜开始。
“我……那天被一个研究员叫去搬运失败的实验品,我把实验品全部丢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实验品硬生生抓着我手不撒开……”卡莲的思绪回到了那天,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她描述着西琳抓住她手腕时那惊人的力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甩开她……”卡莲皱着眉,回忆着那种莫名的牵引力,“她抓得那么紧,好像我是她唯一的浮木,最后,我只能把她带回了我住的地方。”
她顿了顿,手下意识地又抚上了那缕白发。
“就是那天晚上之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后知后觉的惊悸,“我才发现我有了白头发。”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包括西琳那声自然而然的“妈妈”带给她的冲击,以及自己身后的圣痕,她尽可能详细地描述,隐瞒似乎已毫无意义,尤其是在奥托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面前。
奥托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那双深邃的绿眸,随着她的叙述,一刻不停的注视着她。
当她终于停下,有些忐忑地看向奥托时,发现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沉静的姿态。
他没有立刻对卡莲的叙述做出评价,也没有追问细节,仿佛在消化这些信息。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眼眸,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顿时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阳光被他遮挡,在卡莲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这些初步的信息已经足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平稳,“具体的原因和机制,需要更系统的观察和检测才能确定。”
他走向门口,步伐从容。
“你可以休息了。之后,会有人带你熟悉新的环境,以及……‘配合研究’的具体安排。”他在门口停下,侧过头,余光扫过卡莲苍白而困惑的脸,“至于你的‘工资’,财务部会按标准发放。”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将午后阳光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同隔绝在外。
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又摸了摸肩头的白发。
活下来了,这个奥托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如果自己真是卡莲的话,他不应该来个告白和认错吗?然后一顿忏悔,最后将天命送给自己,这跟自己前世看的同人小说不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算了,告白的话自己可接受不了,毕竟自己可是性取向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