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磊闻言,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正慢悠悠逼近的尸群,又快速估量了楼梯口到我们所在位置的距离和周围可用的障碍物。
几乎是瞬间,他就做出了决断。
“听林医生的!快!能搬的都搬过来!”他低吼一声,率先抓住旁边一个沉重的金属展示架,肌肉绷紧,用力将其拖向楼梯口,金属架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静姐和小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行动起来。
小方年轻力壮,低喝一声,一把将那个装满服装模型的沉重塑料台座推翻,奋力推向楼梯方向。
静姐则动作敏捷地将附近散落的几个木质货箱快速叠在一起,用肩膀顶着,使劲往前推。
我知道自己气力不济,没有去碰那些大件。
我的判断基于对尸群行动速度和楼梯口宽度的冷静估算。
它们数量虽多,但挤上狭窄的楼梯需要时间,加上肢体僵硬,协调性差,只要我们能在其主力完全涌上来之前,用障碍物将楼梯口有效阻塞,就能极大延缓甚至遏制它们的突破。
幸运的是,丧尸群似乎并未明确发现二楼有活人,它们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牵引力驱动着向上涌动。
这让我们得以小心翼翼地进行布置,优先选择了那些既能阻挡冲击又能遮蔽视线的大型物体。
商场空间巨大,光是主要的电动扶梯就有四个,还有若干小楼梯和安全通道散布各处。
我们四人屏息凝神,动作尽可能轻快而高效,尽管丧尸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近在咫尺,但尚未明确目标的它们,给了我们宝贵的操作窗口。
然而楼梯实在太多,我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尽可能多地封锁入口。
……
“呼——”
忙活了一下午,汗水早已浸湿了后背,黑色的长发连同灰尘和污渍沾满了脸颊。
我们四人背靠着刚刚垒起的、由货架、家具和各种杂物组成的临时障碍物,我大口喘息着,胸腔因过度劳累而火辣辣地疼。
我承认这是我这辈子的劳动量了。
商场二楼几个主要的楼梯口和可见的安全通道入口被我们暂时封堵住,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但足以极大延缓任何东西的上楼速度。
然而,预料之中丧尸持续不断的冲击和疯狂的抓挠并未出现。
最初的混乱和嘶吼过后,周遭其实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些成功挤上二楼的零星丧尸,只是在障碍物前漫无目的地晃荡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嗬嗬声,并未表现出通常对活人血肉的那种狂热执念。
它们甚至显得有些犹豫,在障碍物前徘徊片刻后,又慢吞吞地转身,沿着来路向下挤去,宁愿回到楼下拥挤的尸群中,也不愿在相对开阔的二楼平台多停留片刻。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极不寻常的现象。
背靠着墙壁,努力调整着呼吸,压下肺腑间因剧烈运动和紧张而翻涌的不适。
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这有悖常理的一幕。
这种现象,可能导致的因素很多:丧尸的习性,二楼的环境,还有最坏的可能,这二楼之上,存在着让它们无论如何也不愿靠近的东西。
说实话,我很想认为是丧尸恐高,但它们应该没有这种概念。
那就是说高层存在着比楼下那个“李青”更可怕的东西?回想起“李青”之前逃跑时的方向,它同样没有选择向上……
“别吧……”一个苦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几分凉意,“人总不能倒霉到这个份上……”
就在我沉浸于这不祥的推测时,旁边的小方忽然指向我,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眼神躲闪,嘴唇嗫嚅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该看的东西。
“林、林医生……你……”他结结巴巴,手指着我,却又不敢直视。
“什么?”我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
这一看,我的头皮瞬间有些发麻,只见我身上那件本就有些破损的外套,在下午这一番激烈的“劳动”和摩擦下,侧腰和肋下的位置竟然撕裂了一个不小的口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连同半边弧度也若隐若现地暴露在空气中。
更糟糕的是,我才猛然想起,在之前的仓促逃亡中,我根本没来得及穿上内衣。
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混合着些许恼怒瞬间涌了上来,
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我去找件能穿的衣服。”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迅速直起身,用手臂不甚自然地拢了拢破损的衣料,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狼藉的服装店铺。
卓磊显然也注意到了小方的异样和我的小动作,他眉头微蹙,但眼下显然有比衣着更紧迫的问题。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二楼深处那片诡异的寂静,沉声道:“静姐,你陪林医生去找衣服,注意安全,小方,你个BYD,这话让你静姐说,你说合适嘛?!。”
静姐点了点头,走到我身边,语气夹杂着一些热切:“来,林医生,有几家店我常来。”
我跟在静姐身后,快步走向那家挂着歪斜招牌的女装店。
店铺里一片混乱,货架倒塌,各式衣物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织物发霉和尘埃混合的气味。
我迅速蹲下身,在杂物中翻捡,手指拂过一件件或柔软或粗糙的布料,大部分都已破损污秽,或是款式过于累赘,不适合行动。
静姐守在店门口,背对着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情况。
终于,我找到了一件深灰色的运动长袖T恤和一条黑色的工装裤,材质相对结实,尺寸看起来也大致合适。
顾不得许多,我迅速褪下那件几乎报废的外套,将T恤套上。
布料摩擦过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工装裤的腰带可以调节,让我能将其牢牢固定在不至于滑落的位置。
就在我系紧裤腰带,准备将换下的破旧外套扔掉时,静姐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林医生,你长得真好看呐。”
静姐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我系腰带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背对着我,目光看似专注地警戒着门外,但那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突兀的热切,仿佛我们并非身处危机四伏的末世废墟,而是在某个和平年代的商场里闲逛。
我迅速拉好工装裤的拉链,将换下的破旧外套踢到角落,心中警铃微作。
我觉得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刻,突然夸赞一个刚认识的队友长得好看。
要么是她试图用这种方式拉近距离、降低我的戒心,要么就是另有所指。
我直起身,将身上那件深灰色T恤的褶皱抚平,语气平淡地回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这世道,活下来都勉强,皮囊好不好看,也没什么意义。” 我走到她身侧,目光同样投向店外昏沉的光线,“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静姐这才缓缓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浅笑,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不像小方那样带着羞涩的躲闪,而是更沉静,也更具有穿透力,仿佛在仔细端详一件物品的细节。
“话是这么说,”她声音依旧不高,带着点感慨,“但好看就是好看,跟世道没关系,尤其是你这双眼睛,很特别。”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问,“林医生是本地人?以前在医院,应该很受欢迎吧?”
试探来了。
我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弯腰捡起地上那件备用的黑色冲锋衣,一边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一边用略带自嘲的口吻道:“小地方来的,规培还没结束就碰上这档子事,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顾得上别的。”
我巧妙地将话题从“外貌”和“过往”引向了“忙碌”和“现状”,避开了具体信息。
静姐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那抹浅笑淡了些,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忆,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怅惘。“是啊,忙点好……”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女儿要是能平安长大,说不定……也有你这么好看。”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一句无心的感慨。
但话音刚落,她自己的脸色却先微微变了一下,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迅速移开视线,重新望向门外。
“我该死。”我的心里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