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霉点的墙外传来女声，尖利的嗓音钻进紧锁的房门，听上去闷闷的。
“又不是你不认识的，就是那个村口住小楼的赵叔叔，也就比你大个8岁，听说都在城里新区开水泥厂了，好多大学生在那帮他干活呢！年龄大长得也不算丑啊！”
不要，不认识那种人，脑中浮现的那张黑兮兮的丑陋脸蛋，才不认识。
“砰！砰！”重重的砸门声传来。
“还不出来！妈辛苦把你养得那么水灵，你就这么对妈！你小时候，妈天天起早去镇上给你买牛奶，买木瓜补品，这些晚了就买不着了！现在你皮肤白，身材好，都是妈的功劳！这些你都翻脸不认了？”
不是不认...不是的。要是认了就得顺着她，那当然不能认！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20出头，最水灵的年纪，趁赵叔叔还要你，赶紧的！别惦记那个背井离乡的大学生了！再有前途也是打工仔，不一定追得上你赵叔叔！再说现在大学生遍地跑，你真稀罕呢！傻子！不懂事！开门啊！”
不行，要是嫁给那种人，我...
“嘭——”砸门声再度响起，门板颤动起来，框内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
不要，要是嫁给他，我宁愿...宁愿不在这个家！不要——
快逃！逃离这个家！！
少女从浅睡中惊醒，脑中的“嗡嗡”声迅速远去，床边的地面上映着纯白月光。
“唉——”她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叹息着，避免吵醒同床的男伴。
不过想来想去，心头泛起的小小怨气还是让她弯起腰，贴在男伴坚硬暖和的后背上。
“傻子。”她轻骂，男性才有的体温让她感到舒适。
从重逢那天到现在，和他做过多少次了呢？几次总有吧。每次他都紧攥着她的双臂，仿佛着急要释放些什么的样子，实在让人心欢。
想着，她又直起腰，故意远离那暂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对方仍旧没有动作，要么是在深睡，要么是刻意维持着僵硬的身体。以对方的性格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傻子，大傻子！我这水灵灵的丰硕禁果，尝过几次之后，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
你再能忍，又能忍多久呢？
你的那个她再好，也只舍得搞搞暗示，甚至可能还不知道家被偷了。
她想着，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将过去的那些不快回忆重新埋进内心深处。
* * *
“甲方说是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嗯，这段还需要再加点前提，否则植入部分就很突兀。”
我瞄了眼屏幕上的文字，给出建议，右下角名为滴滴的办公软件图标又开始闪烁。
“好，谢了。”
亲自来道谢的同事见我又要忙，尴尬地溜回工位。
“李哥，我实在没办法了，能帮我看看吗？”
“稍等...”一份成品文件出现在我的桌上，我简单翻阅。
“这有什么问题？甲方真挑剔，给沫姐看看吧。”
“好！真要改死我了。”
另一名同事在桌上留下一根烟，匆匆跑向主管办公室。
真是的，我不抽烟啊，但不收下又显得很傲慢...
我想着，把烟揣进裤兜，接着处理发来的文案。
我的工作很简单，对接甲方的需求给出文案，改到对方满意为止。幸运的是，我对接的甲方都很宽容，好几次都是一次过。
因此我还被沫姐私下表扬过一次，只是她面无表情，还是没有给我好脸色，但比起之前是好多了。
已经许久没像现在这么投入，心底那股空荡荡的感觉稍稍淡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好这份工作！
“hallo~帅哥，这份简历的介绍很奇怪，帮我看看啦！”
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耳边传来HR余茜的声音，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别在办公区域跑步啊...
“小余，要不让我看看？你看李哥多忙！”后方工位的男同事伸出援手。
“不要。要是你来，看到是漂亮小姑娘就会马上录用的。”余茜笑着摆摆手。
“切，看人真准。”
远处的另一面男同事不知为何关注着这里，出声道：
“要不是李明山有女朋友，和小余还真挺配的。”
“哈哈哈——”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笑声，身旁的少女慌张地冲我耳语着，“你先看看，线上说。”，迅速逃回HR办公室。
我看着桌上的简历，看不出有什么难懂的地方。
“到底要我看什么啊...”我悄悄抱怨着。
就刚入职满一个月的试用期员工来说，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李哥，沫幽姐说你的判断很对，我先回去和甲方商量。谢了！”
刚才走进主管办公室的同事回来道谢时，竟又留下一根烟。
真是的，我不抽烟啊！
午休时，裤兜里藏着好几支烟的我溜到公司门口，与印着公司logo的墙相对的，是巨大的透明落地窗。
我站在窗前看向外面飘落的小雨，前方临街商铺的夹缝中，逛街的路人接连不绝。
拿起手机，拼命中央黑着的区域里，不时有弹幕飘过，却不见其指向的对象。
“还没开播吗？”
“还在封闭练习，过几天再来吧。”
“还没回？”
“直播说过了，这次去的外地。”
弹幕一个个飘过，不久后又陷入沉寂。
这次练习真久，根据以往肖季的消息，封闭练习顶多三周，安芷这次是怎么了？算了，不关我事，没事的！
自那天和苏汐夏吵架以来，我和她很少交流，时间长了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
于是从前几天开始，我就一直偷偷在后台开着安芷的直播间，这样总会觉得安心又满足，但不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我开始追逐她的脚步了吗？也许不是吧，这哪追得上？她粉丝百万呢。
“李明山。”略显严肃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啊，嗯！沫幽姐。我这就回工位。”
我匆忙收起手机，转身向上司赔笑。
“不用，还没到时间。看你一个人在这发呆，想什么呢？”
沫幽踱步走到我身前，感应门随之打开，微风拂面。接着她点燃一根烟，来到门外，抬手示意我出去。
走到她身边，烟草味有些刺鼻，却掩盖不了她的芳香。
“就是，在想工作的事！大家都很努力，我不跟上不行。”我匆忙找借口。
总不能说是在想私事吧。
“工作这块我打算让你提前转正。毕竟大家都很仰赖你，他们大多刚毕业，需要有人引导。”
“这...高看我了。”
眼前的一团烟雾，消散在细雨之中，我仍然紧张到不敢看她，生怕惹她不开心。
“自信点。不仅是他们，你也是。在前进的过程中，不要忘记有人一直在前面等着你——”
“谢谢你看好我，沫幽姐。就像你最开始问我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哼？是吗？”
她的质疑声有些刻意，却仍然刺激着我，心跳又开始加快。
“发完呆就回去吧。还有，以后叫我沫幽，我不比你大多少。”
“好！一定！”
我大声回应的同时，才发现她已掐灭烟头走回公司。
这时我开始懊悔，刚才没能想到递上一根藏着的烟，毕业快三年，我仍然不擅长人情世故，这样的我也能成为榜样吗？
或许可以，因为沫幽她就在前方。共同前进的我与同事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互相激励着。
抱着重拾的些许自信，我转身走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