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阴雨绵绵,黑云交叠堆砌仿佛暴雨在即,却始终没能下下来。

我离开窗前,背上缝满补丁的旧挎包,接过苏汐夏递来的粉红小花伞,打开房门。

“真丢人。”

“谁让你看不住自己的伞,大男人打女人伞,还挎这破包,要被新同事笑死了,哈哈哈。”

苏汐夏拍着伞上花的图案,笑个不停。

这伞是她借我的,还有这挎包,也是她前几天缝好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复原这一戳就碎的布料的。

“到时我就炫耀,这些都是我家那位准备的。”我高高提起手里的包和伞。

“行啦!不要脸!快走快走。”

她扭脸一把把我推出门外,“嘭”地关上门。

新公司在旧市区,那里没有高楼,小桥流水,充斥着复古唯美的氛围,是我最中意的城区。

走出地铁时,小雨淅淅沥沥,我打起伞看着两旁粉墙黛瓦,听着雨滴打在河水中的清脆声响。

我赏美景,路人赏我,奇怪的视线与说笑伴随身后,脚步不由得僵硬起来。

临近死线,我才拐进小巷,来到这条复古商业街后的办公区,大型落地窗代替了墙壁,有了些许现代化气息。

这家公司很小,甚至没有前台,走进自动门便是办公区。

HR正在等我,她瞥了一眼我的伞和包,轻笑一声,“来啦,幽姐在等你。”

她带我走进部门主管办公室,坐在红木办公桌后的女人起身走来,正是之前面试我的上司。

我们对视几秒,那双深棕色美瞳下,透露出一丝关切,挺拔鼻梁释放着不容置疑的英气,深红唇瓣紧紧贴合,成熟又唯美。这副美貌,让我不由得猜测起她的年龄。

也许只比我大一点吧?

先挪开视线的是我,“您好。”我低头打招呼。

“你好,这身打扮是新潮流吗?”

“呃...什么?”

“伞很漂亮,包也特别。”

听到意想不到话语的我愣住一秒,才明白她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照顾紧张的我。

“嗯。这伞,还有包...是我家那位准备的。”

决不能辜负她,我带着这一想法,展示起挎包和伞。

“哇,怪不得手艺这么好,一看就是用心缝的。”HR俯身观察着挎包,很感兴趣。

上司一瞬间皱起的眉头没逃过我的眼睛。

“你家那位??...嗯,文件都准备好了吗?交给HR以后再来找我,先出去吧。”

语气由温和转为冰冷,掐灭了我的得意。

她转身,背后清爽顺滑的大马尾辫甩动着,像匹生气的骏马。

HR略显尴尬地招呼我出门。

“幽姐真是的。”来到HR办公室,她轻声嘟囔一句,露出灿烂的笑容。

“帅哥,我叫余茜,比你小,叫我小余吧。”

“你好,小余,我是李明山。”

她那热情的视线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面容清朗,留着时髦卷发,长得娇小,还带点可爱。

比我小,也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

“嗯嗯。先把材料给我,顺便看下员工手册。结束后幽姐会带你去工位,对了,她是你的上司,平时...人很不错。”她迟疑半秒,替上司赔着笑。

“好,没事。”

紧张感模糊了我的大脑,我边责怪搞砸了和上司的会面,边机械式地应付着入职流程。

回过神来时已在工位,左边是走廊,右边坐着上司,她很快就挪动椅子来到我身边,浓郁香气扑面而来。

涂有粉色指甲油的玉手递来张员工证,上面写着“沫幽”,“宣传部主管”,“联系方式……”。

“沫幽姐,以后要麻烦你了。”我连连低头。

“哪里,我才要仰仗你的本事。选你是看中你的能力,不会让我失望吧?李明山。”

“是是,绝对不会!”

“工作内容我只说一遍的,你记好了。”

她不苟言笑,拿出小白板和纸笔,雷厉风行地讲解着工作内容,以及需要掌握的基础知识。

我根本没机会顾别的,光跟上她就很困难。

如果她是故意刁难,那还真记仇...

临近中午,突然响起的雷声激起我的注意,她摸索着口袋取出一支红笔。

那支红笔稍粗,在笔记本上划出显眼的红圈,我记着圈中内容,脑中闪过在哪见过这红圈的想法。

只是错觉吧。我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

“李哥明天见~”

“再见啦。”

“替我向你老婆问声好,哈哈哈。”

这天下班时雨很大,托伞和包的福,我和同事们相处得不错,大家聚在门口互相道别。

路上,雨点打在伞上的“哒哒”声让我心绪不宁,雨水渗透进我破旧的运动鞋里,脚底冷得快要冻住。

只有和沫幽她,没能打好关系。早晨初见时她脸上挂着的微笑,直到下班都没有再出现过。

伞或者包,还是“家里的她”?是哪一点让她觉得不快呢?

直到推开家门,我还是想不明白。

“辛苦——哇啊!你都湿透了!不许进来,我刚拖的地!等下我去拿毛巾。”

闻着苏汐夏身上的香味,随后被裹在温热毛巾里的我,暂时放弃了思考。

* * *

晚些时候,我咬下膨胀的面饼,一股又湿又咸的味道在嘴里绽开。

这是啥?!

“唔...”我忍不住丢下面饼,看着里面渗出的咸水。

“哦哦,今天蒸的时候水放多了,给我吃下去,别浪费!”

坐在旁边的苏汐夏斜着踢中我的小腿,有点疼。

“既然是你做的,我吃。”我拿起饼,胡乱地往嘴里塞。

“哼!油嘴滑舌,是谁教你的这些撩人话?”

“冤枉啊,你以前做的饼我不也都吃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原以为这样就能化解她的疑问,哪知她干脆搬起椅子转个身,抬腿一脚踹在我的大腿上。

“滋滋——”我的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

这是怎么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她都来找茬?

怒火在心中燃起,我一怒之下,就抓起她的小腿,揉了起来。

“汐夏,在生气吗?”

“李明山,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她伸腿,将裸足搁在我的大腿上,圆润且裹着晶莹汗水的脚趾直指我的脸,热气随之升腾至我的领口。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吗?

我和安芷之间的事,她应该还不知道才对。终于要向她坦白了吗?不,还是先观察观察...

“今天打扫卫生辛苦了,我多给你揉揉腿。”我更努力地帮她按摩。

“揉腿哪够啊!喂!”

她抓着椅背飞起一脚踩在我的脸颊上,顿时一股混杂着水汽的湿热触感袭上后脑,幸好,只是有点咸。

“不需要吗?”我歪着嘴。

“既然你想知道,就舔吧!古代不是有**礼的说法,给我舔干净!把你的忠诚给我看啊!”

“那个是吻脚礼...不是...”

“我才不管!!”

触感变得愈加强烈,不断施加的力道让我的视野开始扭曲,她那张白皙脸蛋随之崩坏,裂开的双唇间,似乎排列着尖牙。

那时也是这样——

她带着女孩子们把我推进女厕脏兮兮的隔间,脸上挂着类似的笑容,将刚上完体育课,套着发黑白棉袜的足底压在我的胸口。

“好闻吗?今天因为跑了最后一名,被那群男生嘲笑了吧!?你要好好感谢我,因为我主动替他们罚你,你才逃过一顿打!”

“或者,像现在这样被女孩子用脏脚踩住更加丢脸!?哈哈哈——”

她和女孩子们一起笑着,张着长有尖牙的嘴,不停嘲弄着。在我的白校服上留一下一个个潮湿肮脏的脚印。

那时鼻腔中满溢的酸味,原本早已被隐藏到脑海深处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被她温软的足底引导上来。

“呜唔——呕!呕——”

要报仇,这种屈辱,必须要向她报复回来!不管用任何方式,有任何后果...都要报仇!

我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呕吐感猛烈袭来,食物残渣从喉咙源源不断地涌出,整张脸像是在燃烧一样火辣。

“呕——!”

“喂!李明山,你咋了!小气鬼,不用你舔了还不行吗!喂,你冷静点啊!呀啊——!”

全身躁动着,我抹去嘴角的呕吐物,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把苏汐夏压在身下,死死钳住她,视野中是她含着眼泪的委屈的脸。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拼命道歉。

恨她吗?恨。

喜欢吗?把我从谷底拉起来的是她,所以...喜欢吗?

受她引诱,时隔多年又对她做那种事的我,喜欢她吗?

喜欢吗?到底...

“没事,是我做过火了。以前的事...我以为都过去了。”她呢喃着,脸颊滚落两滴眼泪。

“不!都过去了。就是...对不起,我还需要时间整理感情。”

这时我才明白,旧事,仍是我与她之间难以跨过的坎。

雨声一直到深夜才停,没过多久,归来的月光透进窗户,照亮我的枕边。

我悄悄从枕头底下抽出那藏匿许久的相框,里面我与安芷的合照依然光滑。这时我突然发现,照片稍有歪斜,相框卡扣也有些松动。

看来是被她发现了。要是我随身带着它,是不是能继续隐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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