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坊长盯着那看似复杂实则逻辑清晰的改动,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像是在跟图纸较劲,又像是在审视少女。
“……歪理邪说倒是一套套的。”然后背着手,晃悠着走开了,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但林音能感觉到,那挑剔的目光背后,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对真正技术能力的认可。
她微微松了口气,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下额角的汗,留下一点淡淡的炭黑痕迹。
她低下头,再次将心神沉入那片由线条和符号构成的、关乎许多人一丝光明的世界里,炭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再次成为这小小角落里最执着的音符。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当工坊里响起了短暂的休息铃哨。
一些学徒和工匠拿出自带的干粮,三三两两蹲在角落里吃起来。
林音也准备掏出她那块硬邦邦的合成口粮。
就在这时,李振国踱步过来,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林音,尤其是她身上那件从醒来就穿着、经历了遗迹、废墟和堡垒底层、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服。
“啧!”
他发出一个极其不满的音节。
“你这丫头,是从哪个耗子洞里钻出来的?身上的味道快赶上外面腐烂的‘徘徊者’了!简直影响老子研究精密部件的心情!”
少女低头闻了闻。
味道确实不好闻,混合了汗味、灰尘和堡垒底层的浑浊气息。
但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存的气味,甚至有些麻木。
李振国不等她回应,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去去去!别在这碍眼!去下层我的房间,这是钥匙,拿着这个!”
他随手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扯出一件崭新的女式研究服,粗暴地塞到林音怀里。
“赶紧去把自己拾掇干净!下午还有一堆活儿呢!邋里邋遢的,像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依旧又冲又硬,充满了老技术工人的固执和粗鲁。
但林音接过那件柔软干净的白色工坊制服,指尖触碰到棉布的质感,心中却微微一颤。
她抬头看向李振国,老人已经转过身去,假装忙着清点工具,但那微微发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这不是施舍,更像是一个脾气暴躁的长辈,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一点关怀。
“……谢谢工坊长。”
林音低声道,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
“谢什么谢!快去!”
李振国头也不回,语气更冲了。
林音不敢再多说,真怕这老头下一秒就来个转羞为怒,握紧了那件衣服,快步离开了绘图室。
她知道,在这末世,一点干净的衣物,一次热水澡,是何其珍贵的“奢侈品”。
这份善意,她记下了。
顺着一路上的标记,她来到了位于实验室下层。
在这里,存放着许多实验室所使用的备用设备,正常是不允许外人入住的,但这里不同。
老李……那个倔强老头地位身份似乎极高,至少能够在实验室地下单独留一个房间居住,这就足以证明了他的地位。
拧入钥匙打开门锁,推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简单质朴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一个书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简单的让人不敢相信。
走向位于左侧的卫生间,推开门,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具。
而让林音注意到的是,一个尚未被打开包装的毛巾和香皂,就那么规规矩矩的摆在那。
这是……老李头早就准备好的吗?
心头涌起了几分暖意。
将手中抱着的一套女式研究员服放在一旁,站在镜子前,她刚准备解开第一个扣子,手……却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从她醒过来到现在为止,她始终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生存’这一件事上。
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面对,对于自己而言……最大的一处改变。
微微沉了沉心思,她才鼓起勇气,解开了扣子。
当外套随着近乎无瑕的肌肤缓缓滑落,与记忆中那种充满了力量的肩膀与胸膛不同,在镜子里展现出来的,是无比嫩滑,轮廓柔软的肩头。
清晰而利落的锁骨,带着一丝独属于女性的纤细和柔媚。
丰满诱人的硕果挂在纤细的腰肢上方,显得突兀却又如此让人着迷,那点点樱红,像是给这具身体又增添了几分活力。
最为让人陌生的,是完全改变了重心,同时也失去了‘重心’的地方。
视线缓缓下落,那里……充满了陌生感。
平坦而又顺滑,肌肤柔软的像是果冻,充满了弹性。
至于那深深的沟壑之下还有什么……她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探索了。
因为光是眼前这些,就让人快烧起来了。
快速的冲了个澡,不敢有太多的接触,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触,带着一丝羞涩,匆匆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衣服,吹干了头发。
弄完这一切,已经是一点多了,她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忙回到了实验室。
回到绘图室时,李振国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扔给她一张新的图纸——这次,上面带着明显的、与之前风格迥异的奇异纹路,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赫然是一张残破的遗迹科技图纸。
“看看这个,据说是从某个前哨站废墟里扒出来的,像是某种信号接收或者放大装置的一部分,完全看不懂。你……试着找找感觉。”
李振国的语气平淡,却将一项更核心、也更敏感的任务交给了她。
林音心中一凛,知道这既是信任,也是更深的试探。
她收敛心神,集中意识,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那些仿佛拥有生命的纹路。
那种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再次涌现,比之前更加清晰。她仿佛能“听”到能量在这些纹路中流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能“看”到其中几个关键节点因为结构破损而导致的能量泄露……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知中时,绘图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李振国皱眉。
“谁啊?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整洁灰色制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锐利而精明,迅速扫视了一圈绘图室,目光在林音身上那件崭新的白大褂上停留了一瞬。
“李工坊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