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是春日里第一缕穿透晨雾的阳光，温暖却不灼人，慢慢融化心底的积雪
有人说
喜欢是夏夜的萤火虫，微小又明亮，点缀在黑暗中指引迷失之人通往回家的路。
还有人说
喜欢是晚秋午后被风卷起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身不由己地落向既定归宿，带着宿命般的浪漫。
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
喜欢是冬季下被迷雾笼罩的山谷，前路模糊，既不知尽头在何处，也不知该如何往返。
她置身其中，看不清前方的路，更辨不明自己的心。
四周灰茫茫的一片，伸手触摸到是湿冷空气，耳边只有自己因迷茫变得急促的心跳声。
这份迷茫，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伴随着她。
作为家中长女，乔念的生活被一种无形责任感框定。
父母温和坚定的教诲总是萦绕耳边。
“念念，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
“念念，你是姐姐，好东西要先让给妹妹。”
于是
漂亮的洋娃娃
最后一块小兔子形状的草莓蛋糕
甚至是父母回家后第一个温暖的拥抱.......
理所应当的全都属于妹妹。
乔念习惯了退让，习惯了将自己的需求压抑在心底。
扮演着懂事，温顺，从不给父母添麻烦的乖女儿。
这种退让，也让她在同龄人中容易吃不少亏。
一个总是沉默，不懂得拒绝，被抢了玩具也只会红着眼圈不说话的小女孩自然而然会成为其他人欺负的对象。
她的画册被撕毁
新买的发卡被藏起来
午睡时甚至有淘气的男孩子会偷偷揪她的辫子.....
乔念不敢反抗，更不敢告诉老师和父母。
因为她向来习惯去逆来顺受，去默默独自消化这些不平等待遇所带来的委屈。
就在那个时候，陆泽出现了。
住在隔壁比她大三岁的陆泽，像位从天而降的骑士。
他会跑过来，用他那稚嫩却坚定的拳头，把欺负自己的男生们揍得哇哇大哭。
他会牵着自己的小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乔念清楚记得当时怯生生地仰着头问对方，“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彼时还只是个小男孩的陆泽挠了挠头，脸上不耐烦的说道，“因为你是妹妹啊，哥哥就是要保护妹妹的。”
哥哥就是要保护妹妹的.....
那个瞬间，乔念内心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自己被温暖大手抚摸。
这，就是当妹妹的感觉吗？
可以不用谦让，可以有人为你出头，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某个人的身后。
从那天起，陆泽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也成了她在幼儿园里唯一的“保护神”。
他会牵着她的手去上学，会在她被欺负时第一时间冲出来，会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她一半。
乔念越发的感觉到“当妹妹”是如此安心，如此美好。
可这种温暖的体验也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害怕这份庇护只是暂时的，害怕这来之不易的安心会转瞬即逝。
当陆泽升上小学，他们不再是同一个学校，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恐惧在她幼小的心里被无限放大。
这种情绪驱使着刚上小学的乔念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拉住了已经是三年级“大学长”陆泽的袖子。
“陆泽哥哥.....你，你以后还会一直照顾我吗？”
他愣了下，随即故意板起脸，“当然........不行啊！”
乔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像掉进冰窟窿，冷的只想发抖。
果然...还是要失去吗？
就在她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时，陆泽又坏笑着补了句。
“不过......如果你愿意当我未来的老婆，我倒是可以考虑继续照顾你。”
乔念眨眨眼。
老婆？那是什么？
陆泽见自己疑惑，便灌输起他那套歪理，“妹妹和老婆差不多的嘛，反正都是被我照顾的。”
“只是换了个身份，跟我们玩过家家那个新娘游戏差不多。”
“反正更名正言顺嘛，而且，老婆比妹妹听话，妹妹老是哭鼻子，不好玩。”
年幼的乔念根本无法理解“老婆”背后深层的含义，也不想去深究。
只要能像以前那样一直保护自己就足够了。
她稚嫩而坚定的点点头。
“嗯......那等我长大了，就做陆泽哥哥的新娘。”
这个童言无忌的约定，变成她此后十几年里小心翼翼维系的唯一信条。
在维持这段“准夫妻”关系的期间
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在对方皱眉时闭嘴，学会了在他不高兴时绕着走。
陆泽的占有欲很强
他不喜欢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说笑，哪怕只是讨论作业，对方也会臭着一张脸好几天都不理她。
为了不让他生气，乔念开始有意识到与所有男性保持距离。
她的世界里除了父亲和陆泽，再也没有第二个可以亲近的异性。
后来选择考进临江这所著名的女子高校，很大部分原因也是想让他安心。
乔念以为，她做到了一个“未来新娘”该做的所有事。
讽刺的是。
她为了他画地为牢，他却在更广阔的世界里肆意飞翔。
当陆泽升上初中，他开始有了女朋友。
一个接一个穿着时髦的漂亮姐姐们出现在对方身边。
那时候乔念在读小学，好几次兴高采烈找他，却撞见陆泽和不同的新女友在楼梯间，在小公园的长椅上亲热。
每到这时，陆泽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推开怀里的女孩。
走过来习惯性揉揉她的头发。
“等很久了？走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乔念好几次都想开口质问他。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长大要当你的新娘，你不是说要一直照顾我的吗？’
可自己又能以什么身份去问呢？
终究不过是儿时的戏言，那些话他兴许早就忘了。
她只是他的“妹妹”，一个名义上的，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妹妹。
心里的苦闷无处诉说，她只能告诉自己最好的朋友。
对方听完，笑着拍她肩膀。
“傻瓜，你这肯定是喜欢上他了呀。”
“喜欢？”乔念迷茫的问，“为什么？”
“你想想看哈。”
闺蜜掰着手指头给她分析。
“你是不是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
“他一离开就舍不得，心里空落落的？”
“看到他跟别的女生亲近，你是不是会不舒服？”
乔念怔住了。
待在一起会开心，分别会不舍......
好像，是有些吧？
她不确定的小声回答，“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这样就是喜欢。
自己默默接受了这个定义。
但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既然是喜欢，那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异性亲密心里肯定很难过。
可为什么.....
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偏向于从不适再到习惯后的平淡，唯独.....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嫉妒。
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
她想不明白。
前天，陆泽来找她，说他已经和他那个网红女友分手了。
对方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痞笑着保证。
“念念，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跟我说，我不喜欢她们来烦你。”
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霸道。
仿佛她所受的委屈，都该由他来负责。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任何喜悦？
没有那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
陆泽定定的看着她。
那双深邃眼睛里翻涌着自己读不懂的情绪。
慢慢的，对方靠了过来。
烟草味越来越近。
乔念呆住。
这是.....要亲吻她吗？
太突然了。
心情无比混乱复杂。
有紧张，有不知所措，还有.....隐隐的抗拒？
不，不对！
乔念拼命告诉自己。
这是陆泽哥哥，是从小保护她，照顾她的人，更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人。
‘他要亲我...我应该高兴的......’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劝说着自己。
企图说服身体接受这个等待了十几年之久的初吻。
就在对方的气息几乎要拂过脸颊的那刻。
脑中毫无征兆地清晰闪过另一张面容。
那个总是懒懒散散，戴着黑框眼镜，在关键时刻却无比可靠的脸。
——林晖。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乔念猛地推开了对方。
“对，对不起！”
她的脑子彻底乱了。
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看都不敢看陆泽脸上错愕的表情，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跑开。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陆泽哥哥啊！
明明约定好长大后要做他新娘的！
她怎么可以推开他？
推开他，就等于推开了他所有的庇护。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他无条件照顾的“妹妹”了。
她会不会再次变回那个只能在滑滑梯下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这份维系十几年的特殊关系被乔念亲手斩断。
巨大的恐慌将她吞噬。
蹲在仓库角落，任凭眼泪肆虐。
看向眼前为她拿掉头顶蜘蛛丝的少年，视线变得模糊。
“灰灰哥.....”
声音里是浓重的哭腔以及全然的无助。
像迷途的羔羊发出哀鸣
也像迷路的孩子在寻求最后指引。
“.....我把他推开了，我该怎么办......他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对不对？”